本该摆满珍馐的案几上，唯有青瓷瓶里插着的几枝白海棠，花瓣簌簌落进空酒杯。
"不是赏春宴么？怎的只赏春，不设宴？"她踢飞脚边鹅卵石，石子惊破池面，锦鲤甩尾躲进荷叶底。袖口蹭过栏杆的细碎声，倒像腹中咕噜噜的抗议。
江晚栀攥着丝帕碎碎念，鞋尖碾着青石板上的落英，将海棠花碾作尘泥。她望着前头执扇赏花的贵女们，指尖把丝帕绞得发皱，像在跟藕荷色缎面赌气。
身畔小宁见状，无奈轻叹："小姐快消消气，再踢下去，地面怕要磨破了。"
"小宁啊，你哪知道我的委屈！"
江晚栀眼尾垂落如晚风折玉簪，唇角微撇，杏眼浸着水光，藏着说不出的委曲。
可小宁早摸透小姐把戏，垂眸掩笑慢声拆穿："小姐快别演啦，当日相爷说这宴无趣，您偏要闹着来，这会儿倒叹苦经了？"
正欲用帕子沾眼尾的江晚栀，指尖猛地凝在半空。她滞了一息，就更理直气壮地辩解："就算我一时糊涂，他们就没个不是？若多拦两句，我哪会来受气？"
小宁眼底掠过"果然如此"的笑意，摇头纵容道："是是是，小姐自是天上皎月般的人物，纵是错了，也是旁人的错。"
江晚栀满意点头，指尖刚抵下唇欲说些什么，忽然胃一阵抽痛——晨起贪看话本子漏了早膳，此刻空腹感如潮水翻涌，到喉间的话生生被咽回。她轻轻按住小腹，睫毛微颤。
"栀栀，快些过来。"前头的江夫人忽然转身，向她招手。
原本垂眸揉腹的江晚栀闻言抬眼，眉梢不耐瞬间褪尽，唇角扬起甜笑，裙裾扫过露水上沾着的蒲公英，碎步踏过青石板时，腰间玉佩随步伐轻晃出声。
"母亲，这就来。"她脆生生应着，行至母亲身侧时，余光瞥见鎏金华衣上秀着凤纹的华丽女子——皇后娘娘正捏着帕子打量她，凤纹华服在春日里泛着缎面柔光。江晚栀指尖悄悄攥紧裙角，福身时腰背挺得笔直，："相府三小姐见过皇后娘娘。"
"你这小丫头倒是机灵。"皇后伸手虚扶，护甲上的红宝石擦过她袖间，"起来吧。"
"谢娘娘。"江晚栀起身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温润玉质此刻被攥得发烫。
"江府小姐果真出众，丞相教女有方啊。"皇后指尖轻叩石桌，护甲在茶盏上投下阴影。江晚栀抬眼，见母亲嘴角掩着笑，连忙福身："娘娘谬赞了。"
"我瞧着江姑娘与太子甚是般配..."皇后话音未落。
江晚栀正跟着皇后身后的身影忽然一顿，拧紧眉尖，唇角抿成发白的弧线，细密的冷汗顺着后颈往下爬。
她的脸色由青白迅速涨成不正常的绯红，指尖发颤地抓住身旁老槐树皲裂的树皮，指甲几乎抠进粗糙的纹路。春日的风卷着柳絮拂过她发烫的脸颊，却未能缓解半分眩晕，身形晃了两晃，在泥土地上划出凌乱痕迹，整个人顺着树干慢慢滑下，裙摆铺散在杂草间，发簪上的坠子蹭到泥土，碎成细小的光斑。
不知哪座宫殿的宫婢最先瞥见槐树下的身影，一声短促的惊呼划破春日的喧嚣。
那宫婢跌跌撞撞扑到江晚栀身侧，指尖刚触到她发烫的手腕，周围赏花的人群便炸开一片哗然，惊飞了槐树枝头的麻雀。
原本跟在皇后身旁的小宁，瞥见那抹软倒在槐树下的身影，瞳孔猛地一缩，立刻拨开人群冲过去。
“诸位见谅！我家小姐怕是中暑了！”她半跪在地扶住江晚栀滚烫的额头，声音里带着刻意压下的颤意。
"栀栀！"江夫人发现女儿倒下，忙禀告皇后后冲过来，"可要娘亲带你回府？"
江晚栀虚软开口："不用娘亲，日头太大，让小宁带我去阴凉处歇歇就好。"
"小宁，带小姐去那边宫殿休息，有情况立刻告诉我。"
"是，夫人。"
跨进殿门的瞬间，江晚栀原本软塌塌蜷在小宁臂弯里的身子忽然僵了僵，垂着的眼尾轻轻一挑，鸦青色睫毛下泄出一线狡黠的光，像淬了蜜的刀尖，在阴影里晃得人心里发颤。
她指尖捏着小宁的袖口，指甲盖似的一点红在锦缎上轻轻打旋，忽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声“嗤”了一声。
廊下的风卷着檐角铜铃掠过，她趁机偏过头，目光扫过左右立柱朱漆缝里卡着的半片落叶，远处廊灯未燃，青砖缝里的苔藓透着潮气。
确认四下无人后，她唇角倏地扬起小弧度，像春雪初融时溪面泛起的涟漪，悄悄勾住小宁的手指。
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悄然攥紧裙摆，绣鞋碾过门槛上的铜饰，发出细碎的“咔嗒”声。
她忽然凑近小宁耳畔，温热的呼吸扑得人耳垂发痒。
“方才那些婢女的脸色，倒像被人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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