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跪一夜,她在屋中没有动静,她在夜间缢于梁上,什么都不曾留下。”
江兰弦听着江珩安讲述他的过去,观江大夫现今的性子,谁能料到过去竟惨澹若此。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坏,那少爷为何欺辱我,彼因他作业敷衍被责骂,适时夫子夸了我,他父乃是故阳城府衙管事,得罪了他,岂有我等市井小民好日子过!人若立命,必先立身。我常谓此身是指天资品行,原是身世啊!”
江珩安抚掌笑叹,听着却与哭无疑,
“贫贱之人纵然是卑微到了尘埃里,那些上位者仍嫌这卑微之躯跪得不够低,所以我一定要爬出去,一定要让这些人承担我千倍万倍的屈辱!”
“可是,”江珩安无奈,“母亲死后,她娘家的人骂我是天煞孤星,要抓我去城主府,城主本不欲掺和,然而他们不依不饶,那管事听了自己儿子的一面之词,于是我被安了个不孝之罪,入了贱籍,彻底断绝科举之路。他们占了我家,掠尽物什。我住在桥洞下与乞丐抢食,被殴打半死掷之城外,我想着,就这么死了吧。”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现在的江珩安眼中没有仇恨,只剩下旧酒苦涩的余酿。
“后来你没死。”
“废话,我要是死了站在你面前的是什么。”江珩安抬手作势要敲江兰弦一脑瓜崩,可对着江兰弦这张脸,却又下不去手,只好作罢。
“后来,我遇见了一位贵人,”江珩安眼中泛上暖意,“靖州是夙闲郡王的封地,那一日,贵人出猎恰好经过故阳,将半死不活的我捡了回去。
“你报仇了吗?”江兰弦轻声问。
江珩安微微抬手又放下:“仇恨能令人速速成长,亦能蔽目使人沦为眼瞎心盲的行尸走肉。但我自己若不坚定,又何能言恨?”
江兰弦不认同,杀人偿命,天理昭然,其母之死纵然有江珩安堕落催化,但那少爷将人逼上绝路,未免欺人太甚。
但江珩安像是已经释然了:“王爷从不过问我的往事,让我跟着他做他的书童。王爷待我极好,春去冬来,四年过去,新皇登基,广开恩科,他欲送我去科举,并赐我一字‘珩安’,我不愿,于是与他争吵,被责罚禁闭,王府众人皆知晓我失宠,于是纷纷排挤我。我平生最恨此事,一气之下偷偷跑去上京,想着出人头地之后好好打他们的脸。
我是奴籍,不能走正统路子,那年江南域一带决堤,洪水致使三州十数城池受灾,我做的治水十二策入了御史大夫青眼,他助我脱籍并举荐我,我拜入内阁之首正一品太子太师门下。三年后,进士及第,于承明殿被陛下钦点为状元。”
彼时江珩安以为那是他锦绣天明的开端,满心傲然喜意:
“同月,得夙闲郡王讣告。”
江珩安至今都不相信那人死了,可时过境迁,往昔已逝,终究只有他茕茕孑立,独守这岁月的荒芜。
“府中人欺辱我是故意为之,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死了,自靖州主城奔赴上京,一路安然无虞,原是他派人全程照拂我,御史大夫曾受他恩惠,所有我以为的顺遂,皆因有人为我铺平道路。待我赶回王府,唯见一牌位立于堂前。
归途经过故阳,探听之下方知,那曾欺凌于我的管事因贪污受贿已被斩首,阖家皆遭流放之刑,其余曾折辱于我的人,也因作奸犯科而身殒命消。”
江兰弦有些不想听了,心中有一块地方堵堵的,不舒服。
江珩安抬手示意他别动:“背靠太子太师,我仅用两年时间便官拜尚书,无数人恨我入骨,但我无所畏惧,只专心做陛下手中刀锋向外的利刃,哪一日我败了,便是死无葬生之地。可入阁那日,我酒入愁肠,醉意朦胧间,骤然忆起王爷赐我之名。”
江珩安眉间隐现忧色,喟然叹道:“天诏五年,太子夭亡,朝廷之上党同伐异,纷争不休,恩师告老还乡,陛下失意性情大变,却极倚重与我,但我深知宦海凶险,生死难料,经反复思量,决定辞官归隐。
江珩安慈爱地看着这个弟子,眼中满是怜惜与慨叹:“我对你说这些,是望你能明了,人生之路漫漫,往昔经历只会化作前行之基石,你的人生,每个时间段都是新的开端。”
江兰弦道:“师父,你是想让我和你一同离开是吗?”
江珩安笑了:“太子逝去一年后,各地宗室子弟齐聚上京,角逐储君之位,其中就有王爷胞弟,五皇子苏景澈。我了解他,他的能力可做闲王,却不是帝王之才,如今他被推到风口浪尖,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危机四伏,稍有差池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王爷对我有再造之恩,他的弟弟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
”兰弦,你愿与我一同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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