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兰弦目光骤聚,神色冷峻,疾声问道:“江珩安,还好吗?”
应暄被他的语气所惊,快速眨了几下眼,疑惑道:“你说江知生?出事前陛下赐他天子剑,见剑如见君,且鄞州馆谢城主叶飞英是他的至交好友,叶飞英手中掌管馆谢卫,现今朝堂也唯有江知生能掣肘苏景潇。”
“你带着我,也有我是他弟子的缘故吧,”江兰弦淡淡道。
应暄闻言几乎要笑出声来,不过是气笑的:“江大夫,是你,”他刻意强调了这两个字,连哥哥都不喊了,“非要同我一道,我想送你走你不愿,如今却出此言,怎么,后悔了?”
江兰弦见他面露愠色,却未加安抚,反倒添柴加薪:“我没有后悔,只是想和你说,如果你是想通过我搭上江珩安,这条路怕是行不通。”
“……呵,”应暄从喉见挤出了一声冷笑,强压心头怒火,“你多虑了,我从不会将生死压在别人身上!”
他此时是真的生气,不明白江兰弦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说这些话。
江兰弦微微皱眉,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引起了误解:“抱歉,我并非此意……”
应暄侧过身去,不再看他,也没有开口,一时间气氛有些凝重。
“我和师父虽然相处数年,然而我对他的事仅略知一二,他有自己的目的,不会因为我而改变,我不知你和他是否是一路人,如果不是,我于你而言,恐难有大用。”
依应暄所言时间线推之,平江王兵败身死至今不过两月有余,江珩安离去也是两月。
他回去就是为了苏景澈之事,可人还是死了,而且极大可能是被诬陷。江珩安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只能说这件事令他也无能为力。
如此种种,江珩安与苏景潇势必水火不容,敌人之敌,可为盟友。即便他与应暄所行之路不尽相同,但至少现在不是对立。
于是江兰弦补充:“我是说,在这些事上江珩安不一定会看我的面子,但他一定不会站在苏景潇那边,我决定不了局势……你,真的不想当皇帝吗?”
此问若是旁人问出,应暄或会心生疑窦,以为别有所图,但出自江兰弦之口,那只可能就是字面上的询问。
先前应暄确实气恼了,毕竟方才二人还亲近平和,转瞬便闻此冷漠之语,如何能不气?如今心绪稍缓,又闻江兰弦匆忙解释,也觉得自己方才之举略显幼稚。
应暄生了促狭之心,故意逗弄他:“我若说我想,你当如何?”
江兰弦郑重看着他,“我虽觉帝王之位不过是名利渊薮,引得众人争权夺势,不择手段,然你若有此志,我是觉得不错的。我知道,你若为君,定能心怀天下,造福苍生。”
“……”应暄嘴角微微上扬,然而正过身子只给江兰弦留下半张轮廓分明的侧颜,
“谢谢哥哥这么看得起我,不过让你失望了,我并不想当皇帝,正如你所说,为了一个位子不择手段,视一城百姓为手中棋子随意摆弄,久居高位恐会迷失本心。不过我即便不去争那个位子,也定会让执棋之人血债血偿!”
应家四代戍守云泽城,凌州之地都在应家的掌控之下。凌北军内部攻防图乃机密要物,除父王、兄长及少数几位心腹之外,无人知晓,怎会无端泄露?
还有黑火器的解构图,黑火石虽是神灵台所创,然而黑火器却是先帝早年的天工坊造就,当时用□□为芯,威力平平,天工坊只存在五年便被取缔,坊中工人图纸都被先帝暗中销毁。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份构造图又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还有苏景澈通敌叛国一事,江兰弦能想到的他早已明了,这一切突如其来,打的他们措手不及。不论是苏景潇还是苏景澈,一定还有一个更大的阴谋,是谁站在他身后……
“若有朝一日,你发觉自己一直深信之人,”应暄道,“做出不可饶恕之事,你当如何处之?”
“你是说皇帝?”江兰弦一语道破。
“很多事情我都有查过,陛下是全然无辜,可我心中疑虑终难消弭,他对我的好做不得假,如此一来,我的怀疑反倒显得荒诞不经。”应暄行事果决,绝非心慈手软之辈,既生疑虑,便会彻查到底,然结果没有问题,这反倒令他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这就是真相。
这是真相吗?
江兰弦越过他抽了一把缰绳,马儿受惊扬蹄飞奔,马车于官道之上疾驰而去:“在质疑自己之前,不妨先去审视他人吧。”
箭在弦上,已经不由得他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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