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扶豫说这话实属寻常。
他原身是一匹黑狼,出生在龙首山附近,幼时被牙行捕去贩卖。因体格健硕,后来便被商家看中,打上魂印收作奴仆,自此留在少主身边伺候。
自明月楼中偶然一面,商尤良对谈多喜念念不忘,令好友“千机妙手”时寻探听消息,不仅获悉他的身份,还得了一幅画像。
如今不仅是画,就连画中人扶豫也见过了。
谈多喜压下心头疑窦,点了点头,慢悠悠往上提步。途中遇见一两个或归舍、或外出的男修,猛打上照面儿,无不被一双双眼睛盯着,实在万分尴尬、万般不适,等终于挨靠着明允的房门,方才松了一口气。
灯火摇曳,人大抵是在的。
他一边扒着门缝往里瞧,一边轻轻敲门,唤道:“允弟,允弟——”
“哎呀!你做什么呀!”
房门开得人始料不及,谈多喜脚下趔趄,身子扑进少年怀里,眼角眉梢皆是怨怼。
明允摆着张臭脸,揽腰扶人站稳,又自行将食盒提过去,减轻他手中的重量,接着手臂越过谈多喜的肩膀,“砰”一声把门一关,冷声道:“出去。”
“……”
谈多喜双手圈住他的脖颈,两人靠拢了些,他脸儿一歪,道:“既想我出去,这么着急关门做什么?”
谈明允默不作声,胸膛起起伏伏,攒着不知多少气儿,那双凤眼却不觉锁住长姐的脸,望着下颌处一颗小小的红痣。
总是这样。
总是这副洋洋得意、胜券在握的模样。
撩拨起人来不知分寸,偏最没有良心,糊弄起人来丝毫不手软,只他自个儿是个心软的蠢蛋,吃一堑又吃一堑,全然不长记性。
当初说是亲手买的簪子,他欢欢喜喜收下,一直舍不得戴,敢情却是将臭男人的东西转手过来给他,简直可恨!
这一次他绝不会轻易原谅,绝不!
如是想着,谈明允无情将人挥开,手里食盒重重往近前儿桌上一放,仍坚持道:“出去。”
谈多喜却像压根儿没听见似的,不仅大胆往里进,还优哉游哉坐到床上。
“允弟,我亲手给你炖了盅汤,算是赔罪,你且喝了,莫再生我的气了,成不成?”
亲手炖的?
明允心存怀疑,眼里分明不信,手上却迫不及待将盖子打开,端出拿青瓷盅盛好的汤水。
一路提过来,汤只温温热,还略有些洒了,泼得盒子里到处都是。
又见剩余的汤色“成分”复杂,大抵是不太好喝的,他小心尝了一口,果真咸甜交错、辛辣混杂,滋味儿莫名,本将信将疑的,如今倒信了十分。
谈多喜见状眼睛亮起,趁热打铁地问:“如何?好不好喝?”
谈明允只觉得难以下咽,可见他满含期盼的神情,终究将掌心一掐,喉结翻滚,狠狠心拼命吞下。
点头评价道:“你是第一次做,算是不错。就是盐放得多了,有点咸。”
谈多喜一听,咬了咬唇,面上百般为难:“啊,那你少喝一些,大不了我一会儿端去倒了。”
明允还不知他故意演戏呢,心想谈多喜第一次洗手为他做羹汤,哪能辜负这一片心意,又接连盛了几碗,跟灌汤药似的,拧着鼻子一口气饮尽。
待汤水统统下肚,他摇了摇头,整个人一阵恍惚,好似今生再也不愿回味。
谈多喜歪在他的枕头上,“咯咯”直笑个不停,晶莹莹的水迹从眼角滑落几滴,竟是乐出了泪。
再看,少年收拾好汤碗,看着此时无忧无虑的长姐,心蓦然一软,稍嫌稚嫩的脸上也不觉露出笑意。
前几日谈多喜与商家小姐商尤芙争吵,又从口舌之争演化成拳脚之争,闹出好大的阵仗。
盖因知晓谈多喜身世后,商尤芙明里暗里讥讽他乃小娘生养。
谈多喜哪儿是个好惹的?更何况容窈是以平妻的身份被谈行止娶进门,这么说她,谈多喜自是不认,一来二去便结下梁子。
这两天明允时常在想,若“她”真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何尝会受这种委屈?
一时又隐隐庆幸,还好“她”不是自己嫡亲的姐姐。
只是幼年他也曾以言语为刀刃,狠狠刺向对方,如今二人关系愈发亲近,却好似……和自己设想的不大一样。
究竟庆幸的是什么呢?
谈明允始终不敢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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