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说,他天生剑骨,早负盛名,求着收他为徒的不计其数,是他性格孤傲,瞧不上各尊者。
这传言只是推测,但传得多了,在酒楼茶肆间也逐渐风靡。
谢泱听过一耳。
传闻大多不可信,可裴应物孤僻冷淡,可见一斑。
不知这世临渊道人是如何说服裴应物成为他的弟子的?
此时正是生辰宴,临渊道人席地而坐,触碰到谢泱的眼神,他提了壶灵酒摇摇晃晃地过来。
大乘期修士不会醉酒,临渊眼清目明,啪嗒一下坐在谢泱身旁:“小徒儿,你在瞧什么呢?”
谢泱如实说:“在瞧师尊如何骗了裴少主。”
临渊酌一口小酒,道:“你师兄为人执拗,光‘骗’一字,可劝不动他。”
第一次有人说裴应物为人执拗,谢泱觉得新奇,他挑了挑眉,问:“师尊可是说错了?裴少主醉心剑道,不染尘世,有何物值得他执拗呢?”
临渊盯着他疑惑的双眸,仰首复酌,长叹一声。
“他偏执之人不懂他心,所以疯魔,而老朽正是以此胁迫,让他成了我的徒儿。”
*
心魔并非全无好处,裴九意识到这个道理。
这数月来他依旧夜夜入梦,梦中场景变换,依稀勾勒出他另一种人生。
一帆风顺、无病无灾。
除了一百六十二岁那年,他于北境诛魔归来,途经雪原,决定在雪山山顶采一朵惊霄花向谢泱表达他的心意。
惊霄花五百年一开,藏在被银白包裹的峭壁间,裴应物蹲守九日,才终于在彩霞初显时寻到它的行踪。
它是象征纯白爱意的花朵。
而裴应物与谢泱的初见,却是戴着面具与伪装的。
他那时志得意满,总以为未来漫长,他若向人剖心明意,就要送他最好的。
裴应物在雪原耽搁十日,返身南淮。
他曾趁着谢泱不察时留下印记,纵隔千里万里,只要印记不灭,他总会找到他。
可这一次,他来迟了。
漫天的飞雪中,裴应物看见谢泱倒在檐下,鲜血染红半个院落,再没有醒来。
心魔站在悬崖上,裴九盘膝而坐,见他睁眼,冷笑道:“醒了?”
裴九没有理会,他抬眸看峭壁上的花,层层叠叠宛若冰晶的花瓣待放,浓郁的灵气萦绕,吸引了一窝四阶灵蛇。
他拔剑,注意花上的宝光。
宝光七动而彩霞显,花开蒂落,他需在这瞬间接住它。
剑光闪过,灵蛇死得悄无声息,惊霄花被笼在蛇尸中,滴血未染,随微风轻轻摇晃。
裴九将它装进灵器里。
心魔仍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这朵花。
裴九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这世出生时,除缺了一段剑骨,灵魂也并不完整,是以,魔物常扰。
心魔非魔,而是他前世的执念,是他为穿越时空洪流而依然能保持自我留下的一缕魂魄。
等他完全记起前世种种,他就能与心魔融合,再次成为上一世的裴应物。
至于现在。
裴九御剑而行。
他必须在明日到来之前赶到谢府,为谢泱送上两世以来真容相对的第一次生辰礼物。
*
谢泱陪临渊喝酒,临渊没醉,他却迷迷糊糊看不清路。
临渊打着酒嗝,得意洋洋:“来,小徒儿,为师送你一程,免得你黑灯瞎火的,翻进了沟里。”
谢府没有沟,更不会黑灯瞎火。
但眼前人影重叠,晕晕乎乎的,的确让人不舒服。
谢泱从芥子空间里翻出一颗解酒丸,吞了下去。
临渊没意思道:“唉,好不容易灌醉的……”
谢泱今天十五岁,按照谢家传统,已经到了要辞行远游的年纪了。族学的人都知道,他们聚在一起,为谢泱造了一场篝火会。
火光映着满天星色,谢泱接下朋友们的祝福,喝了两盅酒。
谢泱喜欢保持清醒。
大概是由于上辈子四处游历,没有一个可以真正倚靠的后背,若是再醉酒,林中危机四伏,很容易就成了凶兽的口粮。
但谢家很安全,所以偶尔可以醉上一醉。
谢泱扶额,顺着藤椅起身,临渊道人絮絮叨叨:“解酒丸不要吃多了,古来书生遇艳鬼,多数是在醉酒时。”
他话中有话。
谢泱猜测,今晚有人要来。
至于是艳遇还是恶鬼,谢泱自有分辨。
他将一把蒲扇盖在临渊头顶,玩劣笑道:“徒儿知晓,师尊您就安睡吧。”
此刻月上中天,清辉照过梧桐,在纱窗上投下一片淡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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