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燃看着看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轻轻起身，拿起自己搭在椅背上的薄毯，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盖在陈屿身上。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
窗外月色如水，屋内灯火温馨。一个急性子的女人，一个慢性子的男人。一个在生活的洪流里奋力划桨，一个在船尾沉稳掌舵。他们吵吵闹闹，磕磕绊绊，像两股方向不同的水流，却在同一个屋檐下，汇成了谁也离不开谁的，吵不散的人间烟火。明天，程燃大概还是会因为陈屿找不到袜子而吼他，陈屿也还是会慢半拍地笑着应和。但有什么关系呢？这屋檐下的日子，就在这急与慢的交织、碰撞与无声的熨帖中，不紧不慢地，继续流淌下去。
三
日子照旧滴答向前，程燃在职场上的“铁娘子”作风，终于踢到了一块意想不到的铁板。
公司接了个大项目，甲方代表是出了名的挑剔和流程控，姓王，人称“王阎王”。程燃作为项目负责人，带着团队没日没夜地赶方案、抠细节，力求完美。她雷厉风行，要求团队也必须跟上她的节奏，容不得半点拖沓。
这天下午，一场关键的内部预审会。程燃信心满满地讲解着精心打磨的PPT，语速快，逻辑清晰，数据翔实。讲到核心策略部分时，她习惯性地环视会议室，目光扫过角落里一个年轻设计师——小刘。小刘正对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眉头紧锁，手指在触控板上缓慢地移动着，似乎在艰难地调整某个设计元素。
“小刘！”程燃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瞬间打破了会议的节奏，“你在磨蹭什么？这个模块的设计上周五不就该定稿了吗？效率！效率呢？整个团队都在等你这一环！”她语速又快又急，像一连串的冰雹砸下来。
小刘的脸“唰”地白了，手忙脚乱地试图解释：“程、程姐，不是，甲方昨天临时提了个新的风格参考，我、我正在调整适配……”
“临时要求不是借口！时间是挤出来的！看看你这速度，蜗牛都比你快！”程燃的火气被连日来的高压和对完美的执着彻底点燃，话越说越重，“跟不上节奏就换人！项目不等人！”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小刘眼圈泛红，死死咬着嘴唇，把头埋得更低。其他团队成员也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程燃发泄完，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继续会议。但气氛已经变了，原本顺畅的流程变得磕磕绊绊，团队士气明显低落。会议草草结束后，小刘红着眼睛第一个冲出了会议室。
程燃回到自己办公室，重重关上门。烦躁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她知道刚才话说重了，但时间紧任务重，慢悠悠的怎么行？她抓起水杯灌了一大口，试图浇灭心头的无名火。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陈屿发来的微信，一如既往的简单：
“晚上想吃什么？楼下新开了家潮汕牛肉火锅，据说肉很鲜。或者，回家吃？”
后面还跟了个慢悠悠喝茶的兔子表情包。
程燃看着那个慢吞吞的表情包，再看看眼前堆积如山的文件和刚才会议残留的压抑气氛，一股莫名的委屈和烦躁直冲头顶。她手指翻飞，几乎是带着发泄的力道回复：
“吃吃吃！就知道吃！烦死了！项目要黄了！底下人磨洋工！甲方难伺候！我快炸了！别烦我！”
发完，她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手机安静了。程燃以为陈屿被她怼得不敢吭声了，心里那点发泄后的快意很快被更深的疲惫和懊恼取代。她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感到一阵孤立无援的茫然。
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谁？”程燃没好气地问。
门被推开一条缝，陈屿那张温吞的脸探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印着超市logo的大袋子。
“你怎么来了？”程燃一愣。
“路过。”陈屿走进来，把袋子放在她办公桌角落的空位上，动作不紧不慢。袋子口敞着，露出里面新鲜的蔬菜水果，还有一小盒包装精致的草莓。“看你说烦，想着你可能没吃饭。楼下便利店买了点三明治和牛奶，先垫垫？”他拿出一个还温热的火腿鸡蛋三明治和一盒牛奶，轻轻推到程燃面前。
程燃看着那简单的食物，再看看陈屿平静无波的脸，刚才强撑的硬气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泄了。“我……我刚才是不是太过分了？”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懊悔。
陈屿没直接回答，只是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苹果和一个折叠水果刀。他慢条斯理地削起苹果来，动作依旧不慌不忙，果皮均匀地垂下，连成一条不断的长带子。“小刘那孩子，性子是有点慢，”他一边削，一边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温润的水流，“上次团建，他给我看过他画的草图，挺有想法的。就是……磨。”
他顿了顿，把削好的苹果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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