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裳缩了缩脖子,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座寂寥残败的小殿,才又收回视线。
她左右张望,四下无人,天地间一片冷清,白茫茫的雪地上只留下她一人浅浅的脚印,延伸向尚食局的方向。
但她知道,不是真的没人。
有人在看。就藏在雪后的某个角落,呼出的气或许正结成雾,也许冻得手脚发麻,但眼睛不会离开她半步。
陆云裳低头,手悄悄拢了拢衣襟,脚步不急,神情却缓缓换上那副“应有的”模样,如今,她只得先忍着。
现下她揭了青柳的事,那这一世的芳妃一案必然不会再像前世那样被冷处理,局势变了。但也正因如此,她知道,自己踩进的是一个新的泥潭,不是岸。
长公主现在顾不上她,或者说,还有更大的事压着她来不及动手。但如果哪天她有空了呢?只消一个眼色,她连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
许宋眼下还需要她,那是她短暂的护身符。但许宋是什么人,她知道。他若察觉她心思不纯,或是再无利用价值,她恐怕一样连全尸都保不住。
她吸了口凉气,不敢让眼里露出情绪。
怎么走?她有的不过一双手,前世打磨出的本事,今生也许还用得上。尚食局这潭水,从来不缺急于表现、急于立功的人。她只需等一个前世错失的、这一世预知的机会。
虽好多年不曾掌膳,但重新拾起也并非难事。想到这儿,她的步子也走的更稳了些。
她人刚走过拐角,远处一棵半折的老槐树后,一人便打着寒战慢慢蹲起身来。
“嘶……这鬼天气……”那人缩着脖子搓手,鼻尖冻得通红,一边往嘴里塞了一口冻得硬如石头的饼子,一边哼哼唧唧地骂道:“祖宗啊……这么冷的天,她一个小宫女,有什么好盯的?”
嘴里虽抱怨着,脚却还是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踩着陆云裳留下的浅浅脚印前行。只是他的脚步重些,印子乱七八糟,偶尔踩偏还得跳着回来补上。
“就是个端盘子的,能掀起什么风浪?……啧,主子们就是疑神疑鬼。”
......
陆云裳前脚才踏进厨房,便听见张嬷嬷尖利的嗓音一声吆喝:“陆云裳,你死哪去了?送个膳莫不是要送到明年去了吗?”
陆云裳心中暗叹,她虽耽误了些时间,但最多不过一炷香功夫。但知道对方是刻意为之,仍是躬身行礼,垂着眼帘恭敬道:“嬷嬷恕罪,今晨雪大,奴婢在回程时滑了一跤,这才耽搁了些时辰。”
张嬷嬷冷哼一声,目光自她半湿裙摆略过,见其指节发白,似信非信地斜睨一眼,道:“别光会耍嘴皮子,洗菜去,三筐青菜,今早的早点还等着用呢。记得洗干净了,不许有半点烂叶污泥!慢一分、差一点,今儿你就别想吃口热的!”
陆云裳应声退下,刚走两步,便听见背后传来冷哼:“狐媚子一个,也不照照镜子自己几斤几两,也敢打宫里贵人的主意?”
那话明着是嘀咕,实则句句刺耳,分毫不掩。
她脚步微顿,却仍神色如常地往后院走去。
冬日后井寒气逼人,井口已结了薄霜,石板湿滑,洗菜的木盆边浮着冰碴。陆云裳跪在井边,只能靠胳膊死死撑着身体重心往前,两边袖子早被水浸-透,衣角拖在地上,被霜雪粘得硬邦邦的。
一旁的宫婢柳杏偷偷看了一眼,忍不住咬了咬唇,终是走近了几步,小声道:“云裳……你手都快冻成石头了,要不先歇歇吧?”
陆云裳轻轻摇了摇头,只将一棵青菜剖开,翻了翻叶底的泥沙,语气温和:“等会歇了,这手怕是更不敢下水了。”
柳杏看着她的手,一阵阵发怵:“可你这手都红肿成这样了,再冻下去,怕是......平日里,这菜都是放到膳房里洗的,今日怎么......”说着,她略走近了几步道:“你是不是……得罪了张嬷嬷?她今儿说话怪冲的,还老盯着你看。”
陆云裳手未停,只淡淡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你若要靠着我了,若是被张嬷嬷见着,只当我偷懒,怕是要连累你。”
语气温和,但分毫不显委屈。
柳杏听她这般说,脸上神色微微一滞,原本伸出的手悄然收回。她张了张口,似还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噤了声,只低低应了一句“哦”,便不声不响地退了两步。
她站在一旁,望着陆云裳那双红肿僵硬的手在冰水中翻搅着青菜,只觉心底一阵发凉。她年纪虽小,却也知宫里人情凉薄,凡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陆云裳既不肯叫人插手,那她也不敢多管闲事。
陆云裳面上说不知,但心里却是清明如镜。张嬷嬷一向精明,不会无缘无故对她这般苛刻。长公主那个金镯怕不是白送的,只是这种为难对陆云裳而言并不算大事,左右不过是冻的难受些,总好过没命。
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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