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最后一位监察随员踏出门槛,大门缓缓阖上,大堂内那位一直佯作镇定的鸿韵阁阁主,竟脚下一软,险些站立不稳。
她扶着桌角,面色惨白,唇角却仍挂着僵硬的笑,像是刚从刀山火海中捡回一条命。
“可算……走了。”她咬牙低语,随后目光骤然凌厉,一转身便朝姜梦露掠来,语气冰冷如刀:“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梦露静静站立,未曾开口。
“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阁主冷笑一声,语锋如针,“今日这场好戏,不正是从你在赵府闹事开始的吗?你知不知道,那些京里的朝官是什么人物?你早上在赵府闹出什么事,心里难道不清楚?朝廷命官哪会无端找我们这种乐阁的麻烦?若不是你今早在赵府闯了祸,他们又怎会盯上我们?你一个人惹祸也就罢了,偏偏要拉整个鸿韵阁陪你一起受罪!”
她话音刚落,便气得一甩袖袍,险些将桌边香炉打翻。
“你以为你是谁?” 她怒视梦露,咬牙切齿,“鸿韵阁今夜的收入损失大半,都是因为你!你以为钟离公子会永远替你出头?你若真惹祸,最先被问罪的,可是我们这些靠你吃饭的人!”
她冷哼一声,又尖声道:“从明日开始,你的演出我会翻三倍!客房、私宴、厅堂、茶楼,哪处要人你就去哪——别指望再有半分闲日!”
说着,她便弯身四顾,视线猛地扫到账台桌下,一物微闪——竟是那把刚才被监察随员丢在地上的钥匙。
她脸色一变,疾步上前,将钥匙捡起,掏出怀中锦囊细细包裹,郑重其事地藏入袖中,脸上寒意未退,目中尽是警觉。
“连这一点小物都敢乱放!若真让人捡了去,还不说我隐账?”
收起钥匙,她又猛然转身,面对厅中众人——无论是女伎、乐师、掌灯的、送茶的——无一幸免。
“都别想着逃!今夜这场风波,是你们全阁的耻辱。”
她一指众人,语气尖锐刻薄:“今夜所有人——无一例外——扣月银三成!谁要有怨言,尽管来我房中理论!”
话音落下,她甩袖而去,绯红身影犹如一缕厉风,卷走一室香气,亦卷走众人最后一丝气息。
——
待阁主离去,厅中安静片刻,空气仿佛仍未恢复流动。
忽有一人冷笑出声,是站在不远处的女伎——柳慧。
“姜梦露,你还真是本事不小。” 她缓步走近,眉梢眼角尽是讥讽,“连礼部尚书都敢得罪,倒真是把鸿韵阁当你一人独奏的舞台了。”
她步步逼近,语气一针见血:“如今连我们也得陪你受罚,难道不该给大家一个交代?”
梦露依旧沉默,只是神情清冷,并未动怒。
柳慧冷笑,似还欲再言,却忽听一道冷静却锋利的女声响起:
“你这话倒也可笑。” 姜梦露终于开口,语气平和,眼神却冷如寒霜。“今日礼部尚书提出要纳我为妾,我不过婉拒而已,他若因此耿耿于怀,我也无可奈何。”
她微微一顿,眼神不动如镜,话锋却倏然一转:
“若你觉得那是荣耀,不如你自己去试试看,看他是否愿意收你。”
此言一出,厅中众人皆是一震,连苏瑶都不由睁大了眼。柳慧脸色瞬间僵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梦露语气不急不缓,神情沉稳无波,仿佛不过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柳慧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忽然意识到什么,她眸光一闪,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底划过一丝讥讽。随即轻哼一声,缓缓开口:“你可别说得太清高了。” 她语带嘲讽,语调一扬,“礼部尚书那种人,你不想当他的小妾,那也罢。但若出面的人换成了钟离公子——你可还说得出 ‘拒绝’ 二字吗?” 她笑意渐浓,字字似针,“怕是早就点头如捣蒜了吧?”
姜梦露闻言,神情微顿,眼睫轻颤,似被什么钩住了心神。
她未曾立即回话,只是低垂着眸子,静静立于灯影之下——
心中,却已悄然掀起波澜。
——钟离辰勋的……妾?
这短短几个字,仿佛一柄钝钩,将她心底某处最深藏的角落生生撩起。
那是她早年不愿触碰、也不愿承认的名字与情感……如今被如此直白地提起,竟让她一时间无法言语。
而柳慧见她不语,唇角笑意更浓,步步紧逼,讥讽不减:“怎么,不敢接话了?方才不是挺利落么?”
她转而望向一旁众人,声音略高:“我倒听说,刚才阁主还说什么‘钟离公子是为梦露出头’……哈,这话也未免太抬举自己了些。”
她斜睨梦露,语气刻薄道:“他是为你?也许他只是看不惯京中官员在这港城撒野罢了。”
“你真以为……他眼里有你?”
话音未落,却被一道清脆声音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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