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内,气氛仿若凝固。
李大人嘴角抽动,神情瞬息万变,脚步却没有再往前迈半寸。
钟离辰勋就站在那里,背对着门外灯光,身影静如山石。
他一句话也没有再说,只是目光扫过李大人,又从账台轻轻掠过,仿佛什么都未放在眼里,却又无所不察。
没有怒意,没有指责,没有姿态——
但他站在那里,就已经足够了。
空气中,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渐渐蔓延。李大人不由自主地挺直脊背,仿佛要用更高的声音压下什么。
“钟离公子此言何意?”他扬声笑道,却带着几分浮躁的锐意,“下官奉命来此查账,事涉朝纲,岂能容情?”
他话说得慷慨激昂,仿佛一身正气。但没人看不出——他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闪躲和刻意的张扬。
钟离辰勋没有回应。
他只是转过身来,目光沉稳落在李大人脸上。那一眼,像是冰刃,像是古井,无声却透骨,像是连呼吸都被他一眼压下。
——不动声色,却足以令人噤若寒蝉。
李大人张了张口,原想继续辩说,但那眼神一落,所有话语竟卡在喉间。
身后的随员下意识后退半步,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不远处的宾客亦不再低声议论,转而互相交换眼色,脸上浮现出一抹“终于来了”的神色。
“唉……就说他疯了吧,竟敢在这地方搞事……”
“谁给他的胆子?不知道这鸿韵阁归谁罩着吗?”
“你们都忘了吗?钟离家的宅子,可是在港城最顶上。”
“哪家百姓敢随便上山赏景了?这不是京城,是钟离家的地盘!”
“朝官?朝官又如何?离开京都,他们就是过江龙。”
有人压低嗓音调侃:“那位李大人啊,也不打听打听这地方是谁的天下。”
“港城的‘主’,不是挂在朝廷名单上的名字,而是挂在山上的宅子。”
……
窃语四起,带着南地特有的轻蔑与现实。
港城虽属朝廷统辖,却因其交通要塞与多年商贸积累,早已自成一格。
而在这格局之中,有一个名字无人不识——
钟离。
从货运码头到丝绸坊,从仓储枢纽到银票铺面,港城的一半命脉,皆系于此姓之手。
钟离家族的主宅,建于城北最高处,自山门至阁楼,一砖一瓦皆极尽低调,却无人不知那便是权力的象征。
有传言说,当年京中一位王爷来访,欲登山赏景,却被门下守卫婉拒。王爷虽怒,最后也只能悄然离去,不敢声张。
——钟离家的规矩,不分贵贱。
李大人当然听说过这些,却不曾亲身体会这压迫感如今正笼罩在自己肩头。他咬牙含笑,刚欲再言,却听得身侧一名宾客低声说道:
“钟离公子亲自到场了……这事,该结束了。”
话音刚落,阁主已经快步走上前来,弯腰躬身,面带恭敬:“钟离公子亲临,实在是——”
“无需多言。”
钟离辰勋终于开口,声音平稳低沉,却足以令众人屏息。
他扫了李大人一眼,不带情绪地说道:
“账本,若要查,交予港城官署账房处,由正使专人处理。”
“李大人若有命令,出示文书。”
他语气平静,既不动怒,也无轻慢。只是每一个字落下,都像一块石子,掷入这场浑水之中,激起回响。
而此时的李大人,虽强撑着笑容,心中却早已泛起剧烈涟漪。
他当然知道——自己根本无诏在身。此番前来,不过是仗着朝廷官职,想在这南地威风一把,让这群自以为是的港城之人知晓“京中来的大人”究竟是谁。
他原以为只要摆出架势,对方自然会退避三舍;没想到,却被当众击了个正着。
不仅话说不下去,连气势也被生生压住。
心中不甘,面上却不得不忍耐。他清楚,若再执意下去,不但理亏,还可能反惹祸身。
于是,只能将满腹的羞恼与愤懑死死压在喉中,脸上还得挂着一副“受教了”的假笑。
李大人面色难看,最终还是强笑着低头:“自然,自然……是下官莽撞了。”
钟离辰勋再未看他一眼,只对随从微一点头,便缓步走出厅外。
身影笔直,衣袍无风自拂,步步落下,竟像步在全城之上。
而他走后——前厅中,所有人都沉默了。
唯有那股未曾散尽的威势,仍牢牢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这,便是钟离家的分量。
一众官员与宾客皆离去之后,原本压抑至极的气氛才终于稍有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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