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岚下午去了学校。清晨的出逃过分匆忙，她随手拿错了伞。现在她打着的那把伞的伞骨断掉过一次，后来又被用牙签修补；深红色的花格子薄伞面透着一丝微光，上面淌着灰色的雨。
她从高二一班开着的后门走进倒数第二排的座位，几个趴着睡觉的学生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那是一节体育课，由于下雨而被改成了班主任所教的数学，班里沉闷炎热，周老师用他平调的低沉声音奏着催眠曲，讲月考的数学卷。
她的座位上试卷意外被整齐地放好，她诧异地眨了眨眼，停顿几秒，才将它们小心翼翼地塞进桌肚里。
接着，她在桌肚里发现了一颗柠檬薄荷糖。
闫岚摸到它时几乎感到不可思议。这像是有人在世界尽头的黑色岩崖上发现一株白色的玫瑰花；而眼前又闪过一抹彩虹。
她把那颗糖塞进笔带里，翻出了自己的月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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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黄的饱和色的糖纸在灰漆漆的半空中折射着仅有的微光，刺鼻又清爽的薄荷味道细细密密地钻进她的鼻腔，她剥开那颗糖。
柠檬冻成了冰，薄荷的清凉冲走了一丝雨天的烦闷。
她尽量沉浸在薄荷糖的清香冷冰之中，漫步在雨里，强迫自己遗忘目的地……雨天第一次把好的气息弥漫开，那是一种顶奇妙的感受，像是在秋日的海边，游人阑珊，咸湿海风充盈。
可是她的理智和她的双腿带她回道了那间弥漫着腐烂气息的阴暗屋子。
划痕四益的呕吐物被清扫掉了。屋子里没有点灯，仅凭半暗不暗的窗外射进来凤毛麟角的光。烟酒味道是
常年累日渗入这里的，它们与昏暗混作一团，懒惰成性，在这里汲取营养。
李珊珊罕见地在家，她点着一根烟，盘着腿坐在破旧的黄色长沙发上刷手机。
令闫岚反感的搞笑视频的土摇音乐大声外放着，时不时传来笑声的特效配音，在阴天显得极其沉闷。
闫岚没有和她打招呼的打算。她径直将书包放在餐椅上，进洗手间洗了手，接着从冰箱里拿了食材，进了厨房。昨日的锅碗还没有洗，脏兮兮的沉淀油渍抹在上方，偌大的蟑螂从褐黄条纹的白色山丘上爬过。肮脏恶心。
洗碗一般是李珊珊的活计。
闫岚的拳头握了握。
可她没有胆量再去叫她的阿姨来洗。于是她打开了水龙头，拿了洗碗海绵，挤上了快用完却没有其他存货了的洗洁精，那瓶子发出窸窣噗叽的声响。
屋内很暗，闫岚沉坠地想着这是否就是李珊珊的阴谋诡计，故意让她不敢催她，而是自己将碗洗好。
她洗碗，收拾灶台，接着炒菜。最后她还是将热腾腾的饭菜端到餐桌上。期间李珊珊的姿势从盘腿坐变化到侧躺，悠闲自得；一手拿手机，一手扣着脚。
闫岚假装昨天什么也没发生——就像苦荷说的一样。不和李珊珊一般见识。
随后她拿起放在餐桌的书包，单肩背着，出了门。
李珊珊当她完全不存在。
闫岚想，这样很好。
后来她去了李珊珊的便利店，给自己买了一盒泡面。
回校时雨停了，天则更加晦暗。
她在校裤口袋里再次摸到了那张薄荷糖纸。她攥着它，沙沙地的翻折声悦动在指尖。
也许真的算秋天了。她想起自己其实一个夏天都没有去公园看荷花，想来荷花已经凋谢；就放任秋色漫山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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