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帐半卷,床上靠着一个被层层药布裹成的蚕蛹,她胡萝卜粗的缠布手指正翻着一本书,是《女诫》。
“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砖,明其习劳,主执勤也......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大姐知道侍女来了,眼皮不曾抬起,把正看着的内容念出声。
她们所有偷藏的书全叫将军翻出来搬走了,现在房中只剩下几本教化女德的书。
侍女放下药膏,在她床上坐下。
“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书页在大姐笨拙的手指间轻飘飘掠过,她书看得极快,一目可览十行。
“别看了。”侍女一把把大姐手里的书夺过,放到一边,皱眉看着她。
大姐唯一的消遣没有了,空落落的双手举起来,合于头顶伸了个懒腰,张大嘴打起哈气。她浑身都是割伤,却浑不在意这一抻会抻裂多少伤口。
“昨天大少爷拉你去隔间,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日后的女孩都要十三岁嫁人,十四岁不嫁都要送去军营。”大姐说着,动起身子来,她虽被包成一个蚕蛹,内里的身躯却很灵活,蛄蛹着蛄蛹着,就歪身躺到了侍女的腿上,她偏过头,“耳朵痒,给我掏掏耳朵。”
侍女生得细瘦的脸庞,此时闻言,眉间死死皱出几道细纹。
“春桃儿,你才十三就有皱纹啦。”大姐抬眸看着她的眉毛说道。
侍女去瞪大姐,不知是为她满不在乎的态度,还是为这个她讨厌至极的名字,抑或是为大少爷说出口的这番话。
适龄女子每岁愈少,社会动荡,这番话多半不是虚言,强制女子婚配早孕是早晚的事。
“没用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少,孩子也不会再变多了。”大姐枕在侍女腿上,合上双眼喃喃说道。
侍女从她的话品出了什么,低头看着腿上的蚕蛹,“......你最近还做那个梦吗?”
是那个黄土地上的女人。
大姐应了一声,半晌后说道:“......我之前以为,那个梦很短。女人把双腿合上,梦就没有了。”
“不是吗?还有什么?”侍女追问。
“还有黑。”大姐闭着眼睛回想着说道,“无边无际的黑。”
“你只是梦醒了没有把眼睛睁开。”侍女面无表情说道。
大姐摇头,依旧闭着眼睛,描述着梦境,“女人不着一物,大地空无一物。女人躺在地上,无边无际的辽阔;女人把腿合上,土地变成无边无际的黑暗。从前我也觉得黑是梦的结束,可是这几天......”
“黑暗温暖,安谧,柔软地裹着我,哄着我睡......无边无际的黑,无边无际的爱。”大姐把双眼睁开,静静地看着侍女,“姐姐,那是死。”
侍女被她死寂而安详的双目看着,心里冷得一颤。
“就像回到了娘的肚子里一样。”大姐慢慢说着,像在郑重宣读一个谶言,“女人把双腿合上,一切生命都结束了。死就是回到娘的肚子里。”
侍女和大姐对视着,她已经冷静了下来,面无表情地说道:“碎瓷片把你的脑子也刮坏了。”
大姐笑出声,“不管你信不信我,这是我娘告诉我的。”她执着地信着梦里的女人就是她娘亲。
侍女不再理会,伸手去给她拆药布换药。
府里怕她肌肤容颜有损,用的药膏都是最昂贵的,每日勤换,包包缠缠。
“有人盯着这院子吗?”涂肩膀的时候大姐附耳问侍女。
她怕经过前日那一闹,她爹对她有了提防。
“要是有人盯着,我还让你说这疯话?”侍女答道,“放心吧,老爷压根看不起你,除了说开春要把围墙筑高,再没管别的。”
大姐点头,沉默着不再说什么,手指去挖药膏,掀起侍女的袖子来也给她抹药。那天侍女着实也在碎瓷片上挨了几下。
侍女的眼睛在大姐脸上搜刮一番,什么都没看出来。
但是侍女从小服侍大姐,她讨厌自己的名字“春桃”,大姐就一路叫着她“姐姐”长大,叫到如今,假的也叫成真的了,侍女了解大姐,知道她心中肯定在转着个炸雷样的主意。
“你在想什么?”
“我不想再在这里了。”侍女问,大姐就答。
侍女眼中划过果然的神情,半晌说道:“开春就筑围墙了。”
“嗯,我这两日就能走。”大姐把卸下药布的手脚比划给她看,“我习武,筋骨壮,这些都是皮外伤。”
她的武是自小跟在兄长们屁股后面偷学的,虽是偷艺,却也学得很不错。
“可你怎么走呢,虽然没人盯着你,但府里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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