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清晨,黄常侍便抬着一只担架敲响了大明宫的门。
到底是自己看大的丫头,黄常侍纵使再恨铁不成钢也没忍心多苛责姜栖,还将宫人聚到大殿好生敲打,生怕哪个心大的误以为姜栖失势而轻慢于她。姜栖躲在门外,脸上满是怔忪。实在难以将里面那个趴在榻底够绣球的老宦官与手持圣旨立于法场的内常侍联系在一起。
“黄常侍今儿个倒是清闲……”
叶儿整理着手边的账目,闻言扫向那略显佝偻的背影,半晌又收回目光。
“宦公向来是把殿下的事放在第一位的。”
姜栖眨眨眼。
昨天她就看出来了,这个叫叶儿的宫女表面不显山不露水,一言一行倒是很有主见。
她来了兴致,刚想提溜出几个人名儿考教一番。谁知崔玉那厮不知从哪儿掰了根棍子,竟一瘸一拐从殿里跑了出来。
“臣行事鲁莽,未能完成殿下嘱托,还累及殿下困顿宫中,请殿下责罚。”
崔玉跪在地上,点点殷红透过纱布渗入石砖。这家伙性格便是如此,否则又怎会放着金吾卫副手位置不坐,千里迢迢跟着自己这个失势皇女——不得好死。
但这话姜栖又不能与外人道也。总不能说自己前世作孽太多今生良心发现才想法儿救你……
一道落雷固然能为她赚来个天命浩荡的名头,可她若是敢将重生的秘密公之于众,那就擎等着火烧长明宫、血溅菜市场了。
这亏她又不是没吃过……
姜栖还待烦恼,叶儿却已知情查意。
“殿下既救了你,就是还要用你。你作此悻悻之态,又有何益?何不将养好身体,但求将功补过?”
清凛凛一句话,甚至都没抬头。姜栖嘴角微张,但见叶儿手脚麻利地将账本归好,又从中抽出一卷递到面前。
“安北时秋税目?!”姜栖愣愣念过本中墨字,没明白这是唱哪儿出。但崔玉却立马反应过来。他拄着“拐”截过账目快速略览,激愤的心情随着动作减缓愈演愈烈。
他用力将账本掷在地上,一双眼目瞪得通红。
“好个两袖清风薛步东,若不是安北另呈了税目,真就叫他瞒了过去!”
“吓?”姜栖一惊,费力从脑中搬出这节剧情。
想当初她那便宜娘能顺利登基,姜栖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为彰显皇恩,也为表示自己绝无改朝换代之心,早在姜栖五岁女皇便已将燕云十六州划给她做了封地。原本封地税收除去交由中央的那一大头,剩下是交由姜栖这个正主调配的。只是姜栖尚未及笄,此事便交由朝中向有清贤之名的两朝元老薛步东代为管理。
这事儿说来也不复杂,不过是人情世故之间的一点儿小默规。但初入人间的姜栖哪懂这个,碰巧年前红袖楼又进了一批从扬州进来的倌倌,姜栖心里痒痒,于是——
便有了当街讨金不成暴打朝廷命官的戏码。
只是姜栖原以为封地是真的没钱,照这么看……
自己竟是被那肥猪骗了整整六世?!
想到这儿,姜栖那颗木头疙瘩顿时沉不住了。她一把抓过账目,就着崔玉的手势,俩人头顶头蹲在一起仔细盘算起来——稷鸯跨进大明宫时撞见的便是这幕景象。
还是叶儿最先发现稷鸯。奈何那俩人是臭味相投的蠢笨,叶儿抽到面颊发酸都没能将眼色甩过去,只好大声行礼做最后挣扎。
“太傅大人。”
这俩字的确有特殊魔力,只需吐出便能立马抓住某小树精的全部注意。
见姜栖看来,稷鸯霎时撤去满脸的风雨欲来,只是眸中却还带着些许欲语还休的委屈。如美瓷般细腻的手指轻轻拾起账本,稷鸯略略扫过一眼,不顾拖着病体行礼下跪的崔玉,直挺挺地就插了进去。
“殿下在看什么?”
他故意将脸凑到姜栖面前——他一向是知道自己这张脸对姜栖的吸引度的。
事实上,姜栖也的确被这扑面而来的男色晃得有些找不着北。
想她自小也是长在长明宫中,每日过眼擦肩又何不是这天底下顶俊的容颜?可如稷鸯这般钟灵毓秀的,姜栖确实闻所未见。
或许是出身名门,稷鸯其人更似雨后清晨林间泛起的第一层薄雾。但其清隽邃然的眉宇下承着的那双多情善睐的狭眸又如莲池升起的第一抹夏色,给那满身清冷加了笔勾人心魄的旖旎。莲色魅惑,引得人总想拨开云雾去掬一捧甜蜜的莲香;可当你真想探寻那一抹芬芳,又会陷溺在那飘渺迷离的霭雾失魂丢魄。
瑰丽却又疏冷,这便是稷鸯。
“嗯?”
带着一丝勾人的暗哑,稷鸯又凑近了一距。过于侵略的气息终于逼得姜栖回神,她忍不住大口呼吸,却不想动作太急又被冷气呛到,只好被迫又接受了稷鸯的轻抚。连番下来,姜栖是身酥腿麻气喘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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