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的说,当她看到熟悉的鸾鸟花顶时,她就知道自己又双叒叕死了。
也是自己闲。那天,晴空万里,大雨滂沱。正当她想好好品尝品尝这久违的雨水时,恍惚间却看见乌云密布的空中隐约落下个花里胡哨的东西。下意识地,她伸出枝杈想要勾住那东西好瞧个分明,结果不仅失去了自己长势最美的一段枝桠,还被那无耻老徒困在这要命的地方整整六世!
哦不,现在应该是第七世了。
姜栖坐起身,看着眼前陌生又亲切、仿若羊脂白玉般莹润的手臂。
没错,她是长明宫中的一棵梧桐,也是大周朝最尊贵也最悲催的皇太女。
六世记忆转瞬即逝,滔天怒气支持着姜栖从鸾榻跃起,没等宫人反应便趿着鞋朝长明宫跑去。
风雨瓢泼,打在她单薄的衣身,也打在那垂头丧气的老树。姜栖抚摸着那无光的树皮,愤懑的心绪再也抑制不住,仰天大骂起来:
“死秃毛!烂秃毛!骗得你姑奶奶团团转!说好的还我救命之恩!净糊弄人!还星君呢!我看连街边的骗子儿的老秃驴都不如!”
你瞧,事实证明,这年头世道不易,就连未成人的小树精都能学会几句埋汰话。
姜栖骂得起劲,丝毫没有注意桠翘上正托着只过分花俏的鸟。那鸟陪在一朵迅速凋谢的花苞旁,黑豆般的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它扬起头,见宫门口慌张闯进几人,抖了抖并未落在羽上的水汽,渐渐隐匿了身形。
周朝皇太女骄纵跋扈又恣意妄为,向来由着脾气性子行事。如今这般疯魔,宫女们难免心生畏惧。
最后到底还是枝儿大着胆子站出来。她展开蓑衣,战战兢兢地披在姜栖身上,小心翼翼地轻声说道:
“殿下…户部尚书现在还在家中卧床不醒呢……陛下的意思是……让您在大明宫中…静修……暂时不能出去……”
前日,姜栖带着崔玉,连同宫外她那几个狐朋狗友,将户部尚书堵在每日上朝的必经之处,连人带车一起给人翻了盖儿。六十好几的老头儿,蒙上麻袋挨了好一顿打。若不是上将军贾瑛及时带人赶来,户部尚书这条老命……恐怕就交代在姜栖手上了。
当街暴打朝廷命官,情节恶劣,影响甚大。所以,即便是当今女皇的心头宝、带着“天命佑极”的批命,姜栖这顿罚也是逃不过了。
禁足大明宫,罚俸一年。尚书一日不转好,姜栖一天不得踏出宫门。照这么说,枝儿方才的话已经算是美化哩!
转眼间,顶上的雨已稀疏起来。一丝带着冷意的风挠过姜栖后颈,她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户部尚书……禁足……
哦,原来这一世的起点是这儿。
姜栖丧气地垂下头。
早知道成人要经历这么多世,早知道这么多世都要从第一世选取一个节点重头再来,她第一世也不会过得那么囫囵吞枣,不知所云。
姜栖兀自哀悼,一旁枝儿身形却飘忽起来。
她本就刚因姜栖的事被女皇罚了三十庭杖,如今这又淋了雨,连番折腾下来就是铁打的人此刻也遭不住了。
来不及发出一丝呻吟,枝儿硬挺着腰,额头重重撞在姜栖身上,幸好叶儿眼疾手快,不然俩人都得一头栽进泥地里。
“殿下!”
宫女们眼见此状,纷纷抖若筛糠,以头抢地。
是了,若按照姜栖一二世的做派,枝儿此举怎么着也逃不过一顿杖罚。事实上如枝儿这般忠心的人,在这六世轮回中也没有一次能落得个好下场。
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姜栖眸中的光明显黯淡了几分。她没再理会原身,只是帮着叶儿将枝儿扶起,又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将其送回大明宫。趁着等候御医的间隙,她耐不住,到底还是拉过叶儿闷声道:
“崔玉怎么样了?”
上一世她重生的晚,醒来已身处回京的囚车,之后便是暗无天日的囚禁,直到登上那个位置,她再没见过崔玉。
那个为她挡下箭雨、以臂换肉、拼死拦下追兵的崔玉。
至于前几世……
天性无情的她又何时会在乎一个小小的侍卫?
从娶亲开府,到身死魂消,她这六世亏欠的又何止崔玉枝儿两人……
果不其然,叶儿一听崔玉,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兔死狐悲的戚然。
“崔玉挑唆主子,以下犯上,已经杖责六十丢去城外乱葬岗了。”
“乱葬岗?!”姜栖愕然。
这三个字她可不陌生,甚至说,这地方可算是她除皇宫外的第二老家。那地方群鸦环伺,尸横遍野,一吐一息无不是腐败与荒凉。得亏是她自小长在宫中见多识广,不然看那场面一眼都得折寿三年。
虽然这六世她也没一世寿终正寝就是了。
“谁准许的?”酸涩之感自心底升腾而上,姜栖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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