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闻言淡淡“嗯”一声,示意刘仁福接着说。
刘仁福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其他的事也没几个值得说道的,只是前个儿有御花园当值的小太监,说撞见裕王缠着回宫的嘉懿公主不放——”
“胡闹!”老人一摔手中的折子,老脸上腾起一片红,显然是气得不轻,也不知在骂谁胡闹。
“陛下息怒、息怒呀。”刘仁福自知触到了老人的逆鳞,赶忙找补道,“裕王这事做的确实不大对,奴听说后,马上叫东厂的人盯着两位。不盯还不晓得,这裕王也会低头,今个儿早特地去状元府上赔礼了!”
“赔礼道歉……哼。”老人森森道,“不过是怕事情闹到朕的跟前,他不好解释罢了!他这些年得意惯了,手也伸得忒长,真以为朕老糊涂了,看不清他想作甚?”
刘仁福乖乖趴着,识趣地不说话,皇子们也是老人的一大心病,朝野上下谁都在暗地里猜测太子人选,唯有他们这帮老太监心里头明镜似的,从不多嘴。
老人兀自怒了一会,又低头批折子。香炉里的烟雾缭绕,老人皱眉挥去,一旁的太监宫女当即膝行上前,无声无息换了熏香。
待到五更声响,老人颤颤巍巍起身,身形佝偻,面色灰白,刘仁福急忙上前扶住,哭道:“陛下,保重龙体啊!”
老人没理他,而是问:“大伴,你晓得世上最可惜的是何事么?”
刘仁福挤出两滴眼泪:“奴只知陛下若龙体欠安,才是世上最可惜的。”
老人被他哄笑了:“你啊!”
刘仁福也笑,一面笑,一面淌眼泪。
“世上最可惜的,莫过于子不肖父。”老人拍拍伴自己一辈子的太监的肩头,叹道,“朕这帮好儿子,竟无一个能继承大统!大伴,过会儿的早朝,你叫内阁先把事压着,暂且搁置几日。”
“奴遵旨。”
老人满眼苍凉,他轻声道:“好好的,先把年过了……”
……
还有十天便要过年。
佛堂修葺了大半个月,选的是后院一个坐北朝南的空房间,如今已成模样,就差去大兴隆寺请来观世音菩萨的宝像。
何二是雇来修佛堂的短工。他做木活的手艺不错,给京中好几家的夫人小姐都修过佛堂,倒是第一次给公主修。他不禁好奇,这大宁的公主该长个啥子样?
按理说,内宅妇人不便见他这类外男,可修佛堂是件不小的事,公主亲自负责,不得已要见上一面。于是何二得了机会,守在将将修成的佛堂前,等公主前来过目。
先是一阵轻柔的脚步声,尔后是丫鬟们的嬉笑,女子身上的熏香、发上抹的茉莉发油香味,热热闹闹的,轰一下涌向佛堂、扑到何二的跟前。
只听一个姑娘笑:“咱们公主哪肯安心念佛?抄了话本上的章回,混在《金刚经》《地藏经》里头,嘴上念着佛经,眼珠子瞄着话本,念一页,烧一页,我估摸啊,佛祖都快把话本看全了!”
姑娘们登时笑作一团。
这时传来一个少女气急败坏的声音:“千山,你不许再说了!再说……再说我可要叫姑姑掌嘴了!”那声音软绵绵的,尾音带着特别的、一点点的哑,反教听得人浑身酥麻,无一丝威严之气。
几个姑娘压根不怕“掌嘴”的威胁,一并笑得花枝乱颤。
何二原是跪在地上垂头避嫌,闻言偷摸撩起些许眼皮,瞧见好几双各色的绣鞋,其中一个的马面裙长及落地,想必是那位嘉懿公主了。
他细细地瞧,见她穿织金缎玉白蝴蝶纹马面裙、湖蓝缎面的狐狸毛斗篷。姑娘们都忙着调笑,他便继续大着胆子继续瞧——
公主手捧珐琅彩瓷暖炉,下巴小而尖,生得那叫一个花容月貌,一双猫儿眼如桃花含露,眼尾上翘,睫毛浓卷。因生气,她的细柳眉蹙起,眉间含着一股幽幽的风流。
“你乱瞧什么?”一个高个儿的丫鬟瞥见何二的小动作,当即气道,“狗东西再看一眼,我可要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何二见好就收,飞速垂下头,口中求饶道:“姑奶奶,小的不敢了!方才不小心瞧见公主,恍惚觉得是天仙呢,一时回不过神,您饶了小的吧,小的给公主磕头道歉!”
说罢,他就要哐哐地磕头。
“得了,你起来吧。”公主用那双猫儿眼斜了他一眼,淡淡道,“且带我进佛堂看看。”
何二刚提起的心又落回肚子里,他想来这些达官贵人也不屑同他计较,偷窥夫人小姐惯了。况且只是看看而已,他从不动手动脚。他还是磕了一个头,口中道:“谢公主!公主心善,不愧为吃斋念佛之人,日后必福寿安康!”
吃斋念佛。
周嬗收回自己的目光,默默想,他讨厌吃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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