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二十五,楼里邻居陆续下楼,季节和四楼一个姑娘断后,挨个敲门喊话,确保无人遗漏。
前一栋楼刚做完核酸,最后的几个人正陆续离开凉亭。离去的人步伐缓慢,想留在清澈的阳光中,同时警惕着四周看不见的细菌纷扰,脚步虚浮飘渺,彼此一再回避。
一号楼一行人在铺着木板的狭长人行道上排队,每人踩着一个连夜贴好的圆点,缓慢向凉亭移动。抬头看天,如同坐在井中。楼根底下百草丛生,已经有野花绽放,今年春天的确来得很早。后来他们做了检测,每人被棉签戳一下嗓子眼,陆续回到楼中,发现光线骤然昏暗,潮湿的寒意待人走入其中,又重新合拢,在老楼中久久弥漫。
一个人边上楼边说,刚才把我戳吐了,眼泪直流。另一个人说,提神醒脑,清新一整天啊。
季节回家打开电脑,开始铺底稿,其余楼还在一栋一栋地赶去检测。每个人都等待着检测结果,又畏惧它的到来。有人说,下楼检测之前喝一口红茶,灭菌杀毒,即使喉咙有病毒也测不出来,不用被拉到方舱。又有人说,不是喝茶,应该是喝一口茅台,酒精消毒。
白天大家都不太忙,老凤在群里说:农?
季节一秒回应,峡谷见。
几个人都进了会议室,也进了游戏。季节已经无所谓,其他几个人怕在峡谷遇见同事,都用的小号。
只听瓶子说:“我们楼上午核酸去了,等结果等得心焦了,咬金哥你们小区也是吧?”
“是啊,就跟等着出高考成绩似的。”季节生怕游戏打到一半,突然几个医护人员闯进家里把她抓走。
老D凉嗖嗖地说:“看来大家都怕进方舱啊。”
“怎么说呢?要是我自己病了,我不想进方舱。但要是我父母病了,我会希望他们进方舱。”季节心事重重地解释道,“慢性病患者,怕病毒加重其他基础病,进去起码有人看着。”
老D则说:“医疗挤兑了,如果你父母需要看别的病,就是另一回事了。”
老凤从不轻易发表见解,只是一味地打游戏。打完一局,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往群里扔了几个新闻,都是医疗挤兑相关。
“真是天下大乱。”季节头疼地驱使着程咬金,一出场就被打死了,“顺便跟你们报个喜啊,我老家也封城了,东北城市,第一次做到与上海同步。”
老盆兴致勃勃地说:“哈哈!没处躲了吧,你就算偷渡回家也没用!”
季节接着声情并茂地说,封城那天,消息来得很突然,我妈本来出门去医院上班了,到单位发现静默了,内科医生一律先回家,外科医生留下。于是她又往回走,路上没有车辆。步行一小时到家,小区门关了,进出都不让,街上空无一人,她当时就腿软了。
瓶子插了一句:“那你爸呢?”
“嗐。”季节有滋有味地喝了一口热水,润了润讲到嘶哑的喉咙,“他俩不是早离了?我爸封在他自己住的地方。”
瓶子便问然后你妈怎么样?季节继续讲述道,我妈孤立无援,向门卫求饶,没被放行,去社区请求,社区表示文件就是这么写的,爱莫能助,只能等进一步通知。我妈绕着小区栅栏走了几圈,想寻找突破口,翻墙进去,可惜未能找到合适位置。
瓶子听得入戏至深,跟着紧张刺激起来,直问那怎么办?让人在哪过夜?是不是要像末世文里那样抢物资睡车厢?
季节说,最后有一对邻居,两口子,开着车回来了。他们拿着特许通行证出门透析,再回来,发现回不去了,就去社区大闹。保安示意我妈跟上。我妈赶到社区时,那两口子正在宣称要开车爆冲小区大门,居委书记总算同意给小区门卫打电话,特批他们进入。书记向我妈点头,暗示她跟着一起进去。两位贵人开车走了,我妈追着车后面,跟头把式地跑回小区门口,赶在拦车杆缓缓降下之前,回到了家。
瓶子长吐一口气。老盆说,历险记啊。
在这时,病毒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太过于崭新,人们总是对未知的东西怀有恐惧。季节无限惆怅地说:“也不知道封起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但我确实不想让父母老人感染。”
老D颇有哲理地说,无论怎么做,无论选哪条路,都没有好与不好,都只不过是一回事。
这局游戏已经打了太久,逐渐地,大家都沉默了。没人说话,只是消极地防御着。最后,他们五个耗在水晶周围不出去,对方来一次打一次,就这样又持续了十五分钟。
季节说,太疲惫了。
突然之间,屏幕中的世界震动不已,对方耐心耗尽,点了投降。会议里的五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个个嘴里嘶哈感叹,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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