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想螳螂捕蝉?”流苏盯着对方发问。
谢嘉猷眸色深了几分,未置一词,背手准备离去,只留下修长的背影。
“师姐,我们要去大金塔逮那劳什子郡王吗?”薛怀漆叮呤咣啷整理好自己的器具,跟上前面的流苏。
“师弟啊。”流苏眉峰轻扬,似嘲似笑,重重拍了拍怀漆的肩膀,“你可知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东平郡王崔仕光掌工部事务久矣,大金塔乃他督建的营造之一,明里便可知他与这暗藏玄机的大金塔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此人非等闲之辈,又企会留个尾巴等我们来瓮中捉鳖?”
薛怀漆默默颔首。
二人刚跨过木门槛。
“轰!”
雷声作响,大抵是要下雨了。
————
重九的清晨。
九层塔身,外头涂了一层深深的土黄,日影反照便更加晃眼。
"让让!热乎的茱萸酒!"挑担汉子吆喝着挤过人群,木桶里飘出辛辣的酒香。流苏侧身避让,后腰撞上个硬物,回头见个小男娃娃正踮脚往塔门挤,怀里鼓鼓囊囊的粗布包露出半截桃木剑柄,多半是和爹娘来登高的。
她奋力挤出人群,终于远远瞧到怀漆。
那小子在塔前的一棵槐树下摆了个诊摊,夸张的动作和龙飞凤舞的表情吸引了一长条的诊客。
一身着鸢尾紫齐胸襦裙的妙龄女子用细软的嗓音道:“郎中……可有美容偏方?”薛怀漆扫了一眼大医箱,拿出一罐小大瓷瓶,抬手刷漆般往对方脸上涂抹药汁:“当然!此乃前朝贵妃同款漆树胭脂!”说罢继续抹抹抹……
片刻后,女子脸肿如猪头眼巴巴地望着薛怀漆:“郎中,如何?可有肤若凝脂?”
哪料对方支支吾吾地解释,“哎呀,忘说副作用——会随机易容成十二生肖…”往女子手上塞过解药,"快服!再晚半刻要学鸡打鸣了!"
……
这薛怀漆在做甚……
塔内忽响起浑厚的梵钟,香客们潮水般往塔门里涌,流苏被人流推着踏上青石阶。台阶缝里积着香灰,踩上去绵绵。她数着阶数往上攀,忽见第三十七阶上刻着歪扭的小字——“兴和十一年王二狗到此一游”。她差点笑出声来。
“师姐!”薛怀漆气喘吁吁地小跑到塔下,朝塔上的流苏大声呼喊。流苏半个身子探过窗棂向外俯瞰,塔外空地上,十几个老丈正抖着七彩纸鹞,鹞尾缀的竹哨在风里呜呜作响。有个穿开裆裤的娃娃追着断线的蝴蝶鹞跑,一头撞进卖重阳糕的竹筐里。
这是她最喜欢的景致。
流苏经常喜欢走在碧空朗日下的东市西市,听做买卖的吆喝声,喜欢在开放宵禁的那天夜晚在大街上晃悠晃悠,路过热闹的鱼龙舞。在这种时候流苏会觉得生活给她一种充满生机的感觉,因此她很爱这样的生活。
“大家都过着自己舒舒服服的日子,那可太棒啦。”她经常这么想。
流苏的指尖抚过新制的砖墙,忽在转角处摸到一道突兀的划痕。土黄色漆剥落的地方露出青砖本色,划痕内还沾着墨青的碎屑。薛怀漆已经面红耳赤地跑上来了,她冲师弟使个眼色,两人贴着墙根往第七层挪。
越往上人越稀,檀香却越发呛鼻。二人已经摸到第六层了,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细碎的挪动声。流苏示意薛怀漆放轻脚步,自己摸出袖里藏的铜镜,借着窗棂漏进的光往梁上照。
镜中映出个蜷在斗拱间的黑影,腰间佩的弯刀缠着青布。
藏在这儿呢。
流苏早就料想东平郡王今日不会现身,他下了饵给谢嘉猷,让对方来大金塔寻军饷的踪迹,待时机成熟,点一队训练有素的隐卫围剿,就等谢嘉猷亲自送上门。但谢嘉猷不好拿下,崔仕光定会再遣名亲信盯着,若是拿下东平郡王亲信,那军饷一案便会继续向前推进了。流苏就等在这儿捉大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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