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身形微僵。薛怀漆会意,捏着嗓子接话:“那倒是厉害了,不如我们仔细瞧瞧……”话音未落,三枚铜钱破空而来,正钉在黑影藏身的椽木上。
对方翻身跃下的瞬间,流苏的剑已刺向他的脚踝。剑身擦过塔壁,蹭下一层土粉。“这位施主,”她手腕一抖将人拽倒在地,“爬那么高小心跌下来。”
塔外忽然炸响惊呼。流苏扑到窗边,见熟悉的玄色衣角在塔旁的鱼池畔一闪而过,适才未现身的谢嘉猷身前狂奔的褐衣人肩头渗着血,正是早前在槐树前讨饭的“老丈”。池面漂着个翻倒的酒葫芦,秋阳把粼粼水波染成碎金。
"接着!"薛怀漆突然抛来捆麻绳。流苏足尖勾住绳头往梁上一甩,绳结精准套住欲逃的东平郡王亲信。怀漆趁机洒出把药粉,淡青烟雾里响起连串喷嚏。
“阿——嚏!”那人揉着通红的鼻头,弯刀"当啷"落地。流苏剑尖挑开他蒙面布,露出张长满痘疤的脸:“施主好眼熟,是不是东平郡王府的人啊?”
对方突然撒出隐身粉,流苏被置于粉尘中。
塔下忽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待粉尘散去,流苏寻声走到窗棂边,大理寺差役排成两条立在台阶上,领头的是大理寺的录事参军。她扯着薛怀漆退到经幡后,看差役们挨个查验香客的随身物件。
塔上。
塔砖沁着凉意,薛怀漆的后背紧贴在经幡后的立柱上。流苏的剑鞘横在他胸前,其剑出鞘时带起的风扑灭了最近一盏烛火。密闭的空间骤然暗了三分,只剩小窗棂漏进的日影斜斜切过黑衣人的靴尖。
“待着。”流苏将师弟往石壁后推了推,指尖抹过剑身光滑发亮的道道云纹。这是薛岐在她及笄那年铸的青龙剑,剑脊比寻常剑薄半寸,削铁如泥,专为破甲。
那黑影动了。弯刀劈开经幡的刹那,流苏的剑尖已经抵住对方腕骨。刀锋离她咽喉尚有三寸,剑身突然翻转向上一挑——这是辽西军缴械的标准招式,剑刃擦着护腕铁片刮出火星。
他闷哼一声撤步,后腰撞上突出的石块。流苏趁机矮身扫腿,靴底碾碎满地香灰。对方腾空跃上供桌,供果骨碌碌滚落,她剑鞘横扫打飞个橘子,正砸中刺客膝窝。
薛怀漆从石壁后探出头,药箱里的银针簌簌作响。流苏余光瞥见刺客袖口寒光,厉喝:“低头!”三枚铁蒺藜擦着少年发顶钉入梁柱,震得柱上挂的铜铃乱颤。
剑风陡然凌厉。流苏的云头形剑格卡住弯刀豁口,腕力猝发绞飞兵刃。那人踉跄退到窗边,突然扬手又洒出把青色的粉末。苦艾味呛得人喉头发紧,流苏闭气前冲,剑柄重重击在对方膻中穴。
“咳咳......他哪来这多粉末?这是……天冬粉?”薛怀漆从药箱摸出解毒丸塞进嘴里,“师姐留活口!”
死侍趁机撞向窗棂,流苏的剑鞘早横在窗框。黄木窗棂"咔嚓"断裂,她揪住对方后领往回拽,布帛撕裂声里露出肩头刺青——狼首衔着弯刀,正是东平郡王府死士的标记。
“得罪了。”流苏突然轻笑,剑锋贴着他耳廓削下半缕头发。死侍旋身踢翻香炉,塔身本就不大,滚烫的香灰漫空飞扬,有够呛人。她挽剑成圆护住面门,剑光搅散烟尘如炊烟。
薛怀漆突然将药杵掷向东南角。流苏会意,佯装追击露出空门,待死侍猱身扑来,剑格精准卡住他锁骨。剑身顺势下压,将人死死钉在地面上。砖缝的落灰腾起,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
“劳驾。”她单膝压住刺客后心,扯下对方腰带反绑双手,点了对方的穴,以防他咬舌自尽。死侍被死死制住,动弹不得。流苏瞥向死侍肩头随呼吸起伏的狼首刺青,忽然想起去岁在鄯州见过的野狼——那些被军饷贪墨逼成流民的边民,眼底也闪着这般困兽的光。
她反手就呼了一巴掌上去。
那人的右脸上立马起了个巨大的红印子。
流苏拎着刺客的后领往塔下拖,青石台阶上蹭出一道深色的血痕。薛怀漆抱着药箱跟在后面,时不时往身下的人嘴里塞颗止血丸:“可别死了,师姐的巴掌还没扇够呢。”流苏反手将刺客往石狮子旁一掼。
塔底香炉的青烟还未散尽。谢嘉猷的鹿皮靴先映入眼帘。
“副将好算计。”他拇指抵着横刀镡口,刀鞘的兽面纹间还凝着血,看样子刚刚和剩下那群死侍纠缠了许久,“明知崔仕光不会现身,倒拿谢某当诱饵钓这只老鼠,帮你拖住一群不重要的死侍。”
流苏剑鞘戳了戳底下死侍肿起的右脸:“将军难道没有利用我?将军早就猜到东平郡王的计谋,还是将计就计,让对方以为将军上了当,实则借我手捉东平郡王亲信。”
流苏捉的这个老鼠才是最重要的一个。
“人交给我。”谢嘉猷说得很坚定干脆。
“不可能。”流苏说得更加坚定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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