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试？"流苏的剑穗缠上他腕间旧疤，那是三年前阴山夜袭留下的，“您这刀口的血还没凝呢。”她抬膝顶向他腰侧，趁他侧身时剑鞘已横在谢嘉猷喉头，“人我要定了，将军不如去查查塔后的驴车——”剑尖忽指东北角槐树，“二十口乌木箱，这会儿该出通化门了。”
“还想诓我？副将聪慧至此，不可能不清楚那乌木箱亦是东平郡王的障眼法。”谢嘉猷眼色晦暗。
他拇指在刀柄摩挲两下，忽然低笑出声。暮色将他眉间的凌厉化开三分：“薛公当年单骑破突厥牙帐，剑术天下第一，今日领教流苏副将，果然承其风采。”他甩手抛来枚青铜鱼符，“明日辰时，大理寺地牢，再把人带来。”
流苏凌空接住鱼符，边缘的锯齿硌得掌心发麻。这物件本该是冰凉的，此刻却沾着对方掌心的余温。她转身拎起刺客：“怀漆，回府。”薛怀漆抱着药箱小跑跟上。
青石板映着两人拉长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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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被云遮住大半。
马厩里飘着干草味。流苏一脚踹开木门，将抓来的东平郡王亲信扔在草料堆上。
“点灯。”流苏反手将青龙剑插进泥地，剑身映着微弱的月光。薛怀漆抖着手摸火折子，草料堆里的死侍忽然咳嗽起来，脸上的淤青肿得发亮。
薛怀漆边往他脸上涂消肿的膏药边嘀咕道：“这可是用天山雪莲......”
“呸！”死侍突然啐出口血沫，膏药糊了薛怀漆满脸。流苏的剑鞘“啪”地抽在他完好的左脸：“东平郡王府就教你们随地吐唾沫？”
死侍别过脸。
“兴和五年河西军名册第三十七页，赵四，右耳后有刀疤，擅使双刀。”
流苏蹲身捏住死侍的下巴，拇指压着他耳后旧疤：“兴和七年河西军剿匪，先锋营折了十八人，活着的只剩赵四。”
赵四闻言，瞳孔微缩，又立刻恢复原样。
薛怀漆忽然“咦”了声：“这伤疤下头有烙铁印！”
流苏扯开赵四的衣领，锁骨处有一道歪歪扭扭的焦黑疤痕：“军中的逃兵烙，你从河西军叛到东平郡王府，倒是会挑主子。”
死侍突然暴起。
“省点力气。”流苏重重踩住赵四胸口，“崔仕光派你来盯着，想必你知道许多。朝廷用于戍边军队的军饷藏在哪儿？”
“我说被我吃了……”赵四喘着粗气，“你待如何？”
怀漆摇摇头，歪嘴一笑：“那我师姐便把你肚子剖了呗……”
“哈哈哈哈哈……”
似正中他意，话未尽，赵四就面部扭曲地咯咯咯笑起来，诡笑令人寒颤。
流苏揉捻着刺客肩头布料，眼珠一转：“这是东市徐大娘的手艺吧？”
她常逛布帛行，患了肺痨的徐大娘家料子虽是最低等的麻布，比别家柔顺许多。赵四身上这件明显不是麻布，掩去了徐大娘手艺的痕迹，但走线和针脚被他忽略了，且这一件走线更密，只有可能是特意给赵四做的。之前与赵四交手时，对方用的隐身粉就是用治肺痨的天冬和生地黄磨成的粉。
错不了，她猜测徐大娘跟赵四关系匪浅。
她用剑鞘敲了敲赵四肩膀：“东平郡王许你多少银钱卖命？够不够治你老娘的肺痨？”
赵四毫无反应，抬眼尽是冷嘲之意。
“看来崔仕光许了你……我给不了的。”流苏本意佯装叹口气。
“我老娘？前日就阖眼走人了！哈哈哈哈……”赵四再一次嗤笑。“我誓死效忠主上！”
“哈哈哈哈哈哈！效忠主上……”
草屑纷飞间一道黑影窜上横梁。油灯滚落引燃干草，火苗蹿上薛怀漆衣摆。
“脱袍子！” 流苏大喊。
三枚铁蒺藜箭矢一般钉入木柱，她拽着怀漆滚到马槽后。赵四喉头“咯咯”作响，他已陷入火海之中，眉心插着乌木镖，双手仍被反绑着。
“师姐！”怀漆望着火苗向上蹿着，“赵四……”
流苏的拳头狠狠捶地：“一帮獠贼！什么都没说还灭口……”
“师姐……”怀漆喃喃叹气。
这下线索是真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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