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气候比旱地湿润些,土壤不再枯竭,天空也恢复成清澈的蓝。宽广的地面逐渐冒出稀疏的杂草和几棵枯树,树枝上栖息两只百灵,轻快而灵动地叫。
我们停车休息,城官非常激动,要下人把只鸟捉回来养。我让他别造孽,人家好好在外头飞着,只因人一时新鲜就被带回家锁进笼里坐一辈子牢,岂不可怜。
他不敢反驳,又舍不得鸟儿,眼巴巴盯了好一阵子,忍不住嘟囔:“我给他吃,给他喝,还给他养老送终,不会亏待他的。”
“你觉得你没有亏待他,那就别关笼门,他若愿意跟你,自然会留在你身边。若他立即向长空飞去,你何必强留呢?”
“自然是因为舍不得了。”
“他并非你从小养大,有何舍不得?”
“虽不是从小养的,可也花了钱,投入过许多精力,要是他就这么一挥翅膀飞走了,那我岂不是白费功夫?”
“大人这就不对了。世间万物皆有定数,执着于得失不过是徒增心结,舍执念方能自在,无欲求才得圆满呀。”
“说得倒容易,换成是你,难道你会舍得?”
红铃儿骂道:“怎么和殿下说话的?”
“无妨。”我将她拦住,望向那棵栖息鸟儿的树。
横斜交错的枝条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我是否有什么舍不得?
生在皇宫里,想要的几乎都能得到,没有求不得,因此也没有舍不得。唯一希冀的是陛下能委我以重任,如今也已如愿。
学堂里的先生和同学都说我性情豁达,容易知足,但仔细想来,记忆深处似乎也有那么几份求而不得的苦楚,只是当初刻骨铭心的情感被我掩盖在岁月的厚重尘埃中,如今逐渐淡忘了。
红铃儿仍旧在生气,挪开我的手和城官争辩起来,还是鸟的事。
她的嘴巴比我毒许多,也不给人情面,激斗半晌没占上风,火气越来越大,最后说:“你家里养了一群鸟还不够,还要捉他们,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要真是闲得慌想养点什么,不如把西原的灾民都领回家,还能给你积点阴德。”
吓得城官只好陪着笑脸骂自己两句,不再说要养鸟。他脑门那块磕破的伤口如今已经结成血痂,笑的时候额头的皮肉一皱,把那血痂挤压起来,疼得他呲牙咧嘴,整张脸又哭又笑十分滑稽。
我看他这扭曲的模样忍不住乐出声,红铃儿也不再生气了。
马车摇摇晃晃又上了路。
离下一处歇脚的地方还有三十多里,天空已变得昏暗,如血残阳浸透了官道两旁的枯枝。
红铃儿往车厢边角悬挂的香囊里填了两粒蜜合香丸。味道有点清甜,像是熟透的瓜果香。
我喜欢这个味道,让她以后制成香膏给我,她的眉眼变得贼兮兮,从随身携带的木匣里掏出一盒香膏,说我早备好了,就等你要呢。我用力戳了下她的头,捏起那枚冰凉的瓷盒轻轻嗅闻,忽听得一阵尖锐的破空声。
马儿受惊齐齐嘶鸣,车舆猛地一震,随之剧烈颠簸起来。红铃儿被甩出座位,一头撞上坚硬的木头车厢,疼得哎呦直叫。
我扶住她,问驾车的春喜发生了什么事。
春喜拉紧缰绳。
“殿下,有人拦路。”
倏尔,四面响起激烈的鼓声,声势浩大,宛如千军万马在广袤的黄土地上奔腾。
我掀开车帘朝外探去,见一个断裂的箭头深深扎进车轮表面,木屑和碎片被挤压得四散开来,裂缝从被箭头穿透的地方开始沿着车轮纹理不断延伸,几乎将轮木撕裂。原本笔直的箭杆被碾成几截,断口处参差不齐,箭羽或被碾入尘土,或摇摇欲坠挂在杆上,如同将落不落的叶。
随从们围成一圈举起长矛摆出防御的姿态。斜阳枯草间窜出十来条黑影,皆骑着高头大马,披挂深色斗篷,大多被兜帽遮住面孔,只露出一双双锐利而狡黠的眼睛。
敲鼓人和弓手都没有露面,不知人数多少,也不知藏在何处。
还是谨慎些为好。
人群中,一声悠长又尖利的唱腔缓缓响起,在这昏沉暮光与血色夕阳中显得格外凄厉:
荒野之地,法外之邦,日光为甲,天道为枪;
横扫荒郊,笑对风浪,劫道拦路,黑风神堂;
钱财留下,遣尔回乡,磨刀拔剑,命陨身亡。
红铃儿评价:“神神叨叨的,听也听不清,像是和尚念经。”
城官喝道:“车厢内坐的是宁王独女李重熙殿下,尔等休要放肆,速速退下。”
一匹强壮的枣红色马摇头晃脑往前挪几步,马背上坐着个精壮的汉子,皮肤黑黄,颧骨高耸,嘴唇和脸颊没有一点儿肉,像块干枯的木头;眼皮臃肿,眼睑乌青,眼珠
喜欢我想要推翻皇宫请大家收藏:(m.mingyutales.com)我想要推翻皇宫明隅传奇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