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指尖一挑,衣料便从对方汗湿的指间滑脱。
他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淡得像在讨论今日天气。
"木老爷这般作态,倒像是我在欺负人了。"
目光扫过对方红肿的脸,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讽意:"说吧,究竟什么事能让你连体面都不要了?"
见沈七眉间冷意稍霁,木老爷如蒙大赦,忙不迭躬身在前面引路
他倒退着走路的模样活像给皇帝引路的小太监,腰间玉佩随着夸张的姿势叮当乱响:"您这边请!这边请!"
厅内十二扇紫檀嵌玉屏风早已全部打开,露出当中铺着白虎皮的太师椅。
木老爷用袖口反复擦拭本就锃亮的椅面,直到沈七落座才敢挨着半边屁股坐下。
"上月新得的武夷大红袍..."他亲自捧出缠枝莲纹盖碗,手腕却抖得茶水在碟上溅出星点金线。
正要开口,忽听沈七"嗒"地一声合上杯盖:
"令郎近日可还安好?"
茶盘"哐当"砸在地上。
木老爷突然像被抽了脊梁骨,整个人从椅面滑跪下来。
他保养得宜的脸皮剧烈抽搐着。
木老爷的哭声戛然而止,他哆嗦着用绣金袖口拭泪,却在脸上拖出几道浑浊的泪痕。
那枚常年把玩的翡翠扳指在桌沿磕出"咔咔"的声响:"那些个庸医...都说脉象无碍..."
他突然抓住沈七的手腕,掌心黏腻冰凉,"可晟儿分明一日瘦过一日,今早连...连指甲都泛青了!
“您去看看吧,您一定有法子的”
穿过三道悬着辟邪铜钱的月洞门,浓烈的药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
沈七袖中手指微动,一缕银光悄无声息地震落了门楣上的符纸。
床榻上的木晟席静静躺着,锦被下的身躯几乎看不出起伏。
他灰白的脸色与枕上黑发形成诡谲对比,唇角却诡异地泛着胭脂色——就像有人给尸体上了妆。
沈七指尖刚搭上他腕脉,就察觉一股生息缠上自己手指...
沈七突然转身,衣摆带起的风竟将床幔上的驱邪铜铃震得叮当作响。
他直视木老爷浑浊的双眼:"令郎三魂已被挤出去一魂半——"
指尖轻点木晟席眉心,一道银光闪过,少年脖颈顿时浮现出蛛网般的青黑色血管。
"有东西正鸠占鹊巢。"
"仙长救命!"木老爷的声响惊飞了窗外栖息的鸟类。
他跪在地上十指死死抠进地毯,"老朽愿散尽家财...不,我..."
沈七已从怀中取出一枚冰绡包裹的丹丸。
"此乃定息丹,"他两指轻碾,丹丸表面金纹流转如活物。
"化无根水送服,可锁住剩余魂魄。"
记忆倒转回三日前——
木府朱门结彩,檐下三十六盏琉璃喜灯照得夜如白昼。
家仆们捧着缠枝莲纹的喜饼穿梭游廊,连池里锦鲤都染上了灯笼的胭脂色。
大公子木晟席穿着簇新的喜服试马,金线绣的麒麟纹在阳光下灿灿生辉,惹得街坊小娘子们帕子都绞碎了几条。
谁知喜鹊还没离枝,厄运已叩门。
第二日亥时,值夜婆子亲眼看见——
前脚大公子还在月洞门下逗弄新得的画眉鸟,后脚穿过紫藤花架时,整个人突然如断线傀儡般栽倒。
更骇人的是,他倒地时怀里竟滚出个褪色的旧荷包,里头一朵干枯的白芍药...
当夜木府乱作一团,管家持着名帖挨家砸医馆的门。
青石板上马蹄声不绝,连退休多年的御医都被金丝楠木轿抬进了府。
可那些白胡子老头们轮番把脉后,一个个摇头退开——一把脉全是无碍,应是昏睡过去。
次日晌午,木老爷咬牙开了祖库。
江湖人捧着罗盘、符水的在廊下排成长龙,最后也是束手无策。
第三天晨光熹微时,公子还是不醒。
更骇人的是,他心口处渐渐浮现出一朵芍药花,像是在里边长开般。
消息传到柳家那日,柳姑娘正在试穿华丽的嫁衣。
金凤冠"当啷"掉在青砖地上,她竟赤着脚就往外跑,任谁拦着也不听。
陪嫁嬷嬷追到二门喊着"新妇见君,三代遭殃"的忌讳,却见小姐散着发闯进了木府西厢。
厢房里沉水香混着药味呛得人头晕。
柳姑娘扑到床前哭的撕心裂肺。
当夜柳家就传来急报,说小姐高烧不退,说的胡话都是"我不要替嫁"。
第四日破晓,本该响起的喜乐变成了驱邪的铜锣声。
木老爷盯着祠堂里那对儿臂粗的龙凤烛——烛泪竟在子时齐齐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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