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幻觉，是记忆深处的火——十六岁的自己蜷缩在实验室角落，看着母亲将针管刺入脖颈。蓝色药剂推入静脉的瞬间，江晚晴的虹膜像滴入清水的墨汁般晕染开来，黑色瞳孔扩张到近乎吞噬整个眼球。
"灯灯，闭上眼睛。"
记忆中母亲的声音比想象中温柔。可当年那个穿校服的少女没有闭眼，她死死盯着母亲痉挛的手指，看着那些指甲逐渐变成青灰色，像老照片里尸体防腐后的颜色。
"啊——！"
江见灯在陈锈怀里剧烈挣扎，指甲在他裸露的机械关节上刮出刺耳声响。他们躲在美术馆地下储藏室，昏暗的应急灯在墙面投下摇晃的阴影。
"呼吸！"陈锈用机械臂固定住她乱抓的双手，另一只手按在她剧烈起伏的胸口，"跟着我，吸气——"
记忆的洪流却越发汹涌。江见灯看见自己冲上去抢夺针管，被母亲一把推开。后脑撞在实验台边缘的疼痛如此真实，温热的血顺着发丝滴到白大褂上。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少女时代的自己哭喊着。
"因为只有我能承受CX-8的副作用。"母亲的声音开始失真，"你父亲已经疯了，他要把药剂用在......"
记忆在此处撕裂。江见灯猛地弓起身子，仿佛有人用烧红的铁钎捅进太阳穴搅拌。零碎的画面喷涌而出：父亲举着摄像机记录母亲变异的全过程；实验室冷柜里整齐排列的儿童血液样本；还有——
阁楼地板上的金属箱。六岁的自己曾打开过它，里面躺着十四支蓝色药剂和十四张照片。每张照片上都是不同年龄的孩子，而最后一张......
"陈锈......"江见灯抓住他的衣领，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你父亲是不是叫陈志鸿？"
机械臂的嗡鸣戛然而止。
月光从通风口斜射进来，照亮陈锈陡然苍白的脸。他的左眼蓝光剧烈闪烁，像是电路短路："你怎么......"
"照片。"江见灯颤抖着摸出药剂空瓶，标签背面粘着极小的人像剪影——穿白大褂的男人搂着少年时代的陈锈，胸前工牌写着陈志鸿首席研究员。
储藏室陷入死寂。远处传来保安巡逻的脚步声，手电筒光束扫过门缝，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斑。
"2001年秋天。"陈锈突然开口，机械音里混着电流杂音，"我父亲被发现死在江氏制药的实验室，官方通报是实验事故。"他的义肢无意识收紧，金属手指陷入江见灯腰间的软肉，"但尸体没有右手。"
江见灯脊椎窜上一股寒意。她想起母亲日记里那段被烧毁的内容，想起周临说的"特定基因序列"，一个可怕的猜想浮出水面："CX系列需要......遗传基因载体？"
陈锈的机械眼锁定她："你母亲取走了我父亲的右手。"
不是疑问句。
储藏室的恒温系统突然发出故障警报，寒气顺着地板蔓延上来。江见灯想起母亲总戴着的那副皮手套，即使在盛夏也不曾摘下。
"我们需要第二支药剂。"她挣扎着站起来，却踉跄着撞上文物架。青铜器碰撞的余音里，她恍惚看见六岁的自己躲在阁楼，透过地板缝隙目睹母亲将某个器官放入培养皿。
培养皿标签上写着：CX-1 陈氏基因链
陈锈的通讯器突然响起。林医生的头像在屏幕上跳动，背景音嘈杂混乱："你们在哪？国际刑警突袭了我的诊所！他们带走了所有关于CX系列的......"
通讯戛然而止。最后传出的画面里，有个穿制服的女人正举起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江见灯和陈锈的通缉令。
罪名：非法人体实验。
江见灯突然笑起来。她擦掉鼻血，从藏品柜底层抽出建筑图纸："我知道母亲把最后的研究藏在哪了。"
图纸上是"锈骨灯"美术馆的三维剖视图。在所有人都注意不到的承重柱内部，有个用虚线标记的狭小空间。
"她放在我们的作品里。"江见灯抚过图纸上两人并排的签名，"就像当年把钥匙藏在骷髅涂鸦下面。"
陈锈的机械义肢突然发出能量过载的警报。他粗暴地扯开领口，露出心口蔓延的蓝纹——那些血管状的光路正在向颈部攀升。
"来不及了。"他咬牙压制着义肢的暴走，"最多还有十二小时，神经链接就会全面崩溃。"
江见灯将剩余的记忆药剂注入他颈侧的神经接口。液体接触金属的瞬间，陈锈的瞳孔骤然扩散，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向前栽倒。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他听见江见灯贴在他耳边说：
"这次换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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