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蕴舟任她牵着,看她发梢扬起金粉似的光,忽然觉得断了线的风筝、碎了一半的糕点,都成了暮春里最温柔的褶皱。
芦苇荡在暮色里泛着银灰色的浪,江晚栀的银铃响碎了满滩星子。她攥着林蕴舟的袖口往深处走,靴底踩过湿润的泥地,惊起几只蓝蜻蜓,翅翼在余晖里晃出细碎的光。
“凤凰尾巴该是这样的——”她忽然弯腰拾起一茎修长的芦苇,举到他眼前,穗子扫过他下颌,“金粉衬着白绒,飞起来像沾了云絮。”
他望着她发间沾着的蒲公英,伸手替她摘下,绒毛却在指尖打了个旋,又粘回她鬓角。
“笨手笨脚。”她笑着躲开水草里的泥坑,忽然被芦苇叶勾住裙角,踉跄着撞进他怀里。他慌忙拉住她的手,触到温热时,又触电般缩回手。
“瞧!”她指着不远处浅滩,断了线的凤凰风筝落在芦苇荡上,金粉翅膀糊成一片,尾翎却还倔强地翘着。
江晚栀小跑过去拾起,裙角浸了水,沉甸甸地贴着小腿。“幸好骨架没散。”她用帕子擦去竹骨上的泥,忽然抬头看他,眼尾沾着的芦苇穗子晃了晃,“粥粥,你说它像不像落难的公主?”
林蕴舟蹲下身替她挽起湿透的裙角,指腹触到她小腿冰凉的肌肤,喉结微动:“公主该有护卫替她取暖。”说着解下外袍披在她肩头,他的气息裹住她,混着芦苇的清苦。
她忽然凑近他耳畔,温热的呼吸拂过他泛红的耳尖:“那护卫可会扎风筝?”
远处传来钟声,第一颗星子跃上柳梢。她忽然指着星空笑起来,手里的风筝尾翎扫过他手背:“看,月亮要升起来了。”
话落,水面忽然掠过一只夜鹭,翅影剪碎了满江碎金。林蕴舟望着她被月光镀亮的侧脸,想起宫墙里见过的琉璃盏——灯芯燃尽时,便是这般温柔的光。
“该回去了。”他轻声道,指尖替她理正歪掉的步摇,“小宁该寻来了。”她却摇摇头,将风筝骨架塞进他怀里:“再等等,等月亮爬到芦苇尖上。”说着在水边坐下,扯下腰间银铃抛进草丛,“这样就听不见人喊我了。”
他无奈地在她身侧坐下,望着她倒影在水中的眉眼,忽然伸手捞起漂近的落叶:“小时候听乳母说,把心愿写在叶子上,顺水漂到天河,就能成真。”她眼睛一亮,从袖中摸出炭笔塞给他:“那快写!你先写。”
林蕴舟握着炭笔顿了顿,在叶面上落下细瘦的字迹。江晚栀探过头来,却被他抬手挡住:“不许看。”她撇撇嘴,自己撕了片芦苇叶,歪歪扭扭画了只凤凰。两人同时将叶子放进水里,她的凤凰追着他的落叶,在漩涡里转了个圈,又一前一后漂向远方。
“你写了什么?”她歪头看他,睫毛在月光下微颤。他望着漂远的落叶,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不告诉你。”她忽然伸手去捞他的叶子,却扑了个空,溅起的水花湿了他半幅衣袖。“耍赖!”她笑着推他肩膀,两人在芦苇丛里晃出细碎的响。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小宁焦急的呼喊:“小姐!小姐——”江晚栀慌忙捂住嘴,却见林蕴舟已经站起身,替她拍去裙上的草屑:“快回去吧,免得挨骂。”她攥着风筝骨架不肯撒手,忽然踮脚凑近他耳边:“哼!下次见我可没有那么容易了。”
他望着她跑向灯笼的背影,衣袍上还留着她的体温。
夜风掀起芦苇穗子,拂过他方才写下的落叶——上面是极小极小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水光
“昭昭如愿,岁岁安澜?。”
拾起她遗落的银铃时,袖中触到半块栗子糕。碎屑沾着金粉,像他藏在心底的星星,永远不会坠落。芦苇荡深处,两片载着心事的落叶,正随着流水,漂向有月亮的远方——那里有永不断线的风筝,和永不褪色的春日。
“只要你在,岁岁年年,皆是安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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