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来,我像一只猴子一样为耍猴的人讨生活。”父亲的眼睛梦一样望着前方,凄然而道:“在她的控制下,我完全失去了我自己。我被人牵着鼻子走,而我自己却还不知道。我一直被蒙在鼓里,还自以为我确实有什么过人的招式而自鸣得意。控制我的不仅有你母亲,还有你姨妈,你姨爹,你姨爹的那个当大官的叔父,也就是你那个你从未见到过他又亲亲热热地叫他做姨叔公的人,还有他们的儿女,一群红二代。”父亲不忘记用嘲弄的口吻来伤害他的爱女和那个在去年就已经过世了的姨叔公,晓晴心内刺痛,伤心的眼泪跟着就要出来了。
“他们暗中为我铺好了平步青云的道路,这是我最近才知道的。我也才明白过来,我,这个一文不名的让人唾弃的扫大街的清洁工,为什么能在平反之后会从一个被人踢来踢去当差使的小小的科员顺顺利利地爬到这个显赫的宝座上来。我并非官场中人,我不擅于跟官场中的人周旋。在我的性格中,沉淀着许多跟他人格格不入的东西,却能志得意满地干一番事业,我一直以为是党、是国家对我能力的信任和支持,我对此感激涕零。为了报答知遇之恩,我付出了我毕生的心血。用我的信念,去打造一个公正透明、克己奉公的政府形象。在我的表演生涯行将结束时,你母亲亲口告诉了我这中间的道理,使我的南柯长梦终于醒来。淳于棼南柯一梦,醒来尚且年轻;而你父亲呢,醒来后却又行将入土!”
晓晴摇着头,眼泪又夺眶而出。她理解父亲,她理解父亲的伤感,她自己也好不伤感!
“瑞典的首相曾经在信里对他的儿子这样说:‘我的儿,你要知道,统治世界并不需要多少智慧。’我一直妄自尊大,自以为是,我一直以为我所创下的业绩是他人所不能达到的,我为此沾沾自喜。虽然,在其间我也受了不少非难和打击,但是,‘嫉妒使我骄傲,羡慕使我自豪,打击使我光荣’,我把所有的不平事都看作是对我的磨练和挑战,我的可笑的雄心壮志并没有被磨损下来。
“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明白了我这么一个人,在人生的舞台上,我究竟演绎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我之所以能够坐在这个位子上,也还是因为我跟他人一样,也有着强硬的后台,我与那些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历史没有变改,政治没有变改,人事没有变改。改革的风浪一潮高过一潮,但是,这个时代依然是‘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的世代,依然是小人得意的时代,改革依然是小人钻营的改革。而我,这个曾经被政治风云搞得家破人亡的人,曾经对这个国家、对这个国家的人民失望到了极点的意志消沉的人,却因为他人的荫蔽而受到了可笑的重用,就对这个社会热情起来,就变得志得意满起来。很可笑吧!我的女儿,你父亲生命中的鼎盛时期却是由一个天大的误会造成的,而我却被你母亲欺骗了长达二十多年!”
“不!爸爸!”晓晴心痛得泪流满面。她怎能不理解父亲的心情?她的脉管里也流淌着何氏家族高贵的血液,她的心跟父亲一样自尊而又骄傲!
“但是,他们为什么要帮助我呢?我给你看一样东西。”父亲说着就打开抽屉,从中取出了晓晴曾经在母亲梳妆台的抽屉里发现的那个红色锦袋。顷刻间晓晴就明白过来,这个玉镯定是父亲所说的祖传玉镯,是姨爹还回来的,当年,就是姨爹偷走了它。父亲抖抖索索地解开带子,拿出那枚碧玉手镯。看着父亲递过来的抖晃得很厉害的手和他手中的玉镯,晓晴心痛难忍。她紧紧地抱住它们,“嘭”地一下就跪在父亲的面前。
“爸爸!哦!爸爸!!”晓晴用前额使劲地磨蹭着亲爱的父亲的手,豆大的泪珠涌出眼眶扑刷刷地直往下掉。
“这就是你先祖母的翡翠玉镯,你的祖传家宝。”父亲强自镇定他的颤抖着的声调道:“今天,它将正式传给你。”
“不,爸爸,它该传给妈妈!”晓晴痛苦地哀告。
一阵悸动的沉默之后,父亲摇头长叹道:“物是人非事事休!”
再次听到这句话,晓晴心内一阵紧缩。父亲的感情是高尚的,是不可以任人亵渎的,但是,他们毕竟有着二十多年的感情啊!二十多年的朝朝暮暮,二十多年的相亲相爱,难道,竟会如此不堪一击?难道,为了他的高尚的感情,他就应该撇下他的结发妻子吗?即便他的妻子欺骗了他?“不,爸爸!不!爸爸!”她一遍遍地喊着,哭得呜呜咽咽。
“起来吧,你应该先看看你祖上传下来的宝物。”
晓晴接过玉镯,把它紧紧地捂在脸上。这枚玉镯!冰冷的玉镯!祖传的宝物!真要来破坏她的家庭吗?先祖母啊!您知不知道?这就是您传下来的好东西!晓晴心痛欲裂。比起它来,她的力量是多少虚弱啊!她哭得声嘶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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