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在辅导班。
或者是其他任何什么地方。
“看这么久也不打算回去是吧?”
王玉儒转过身,看到挽着臂靠在单元门后的翟悉,没想到这个任何地方居然就近在一步之遥。
他避而不答,反问:“怎么没上去?”
“张纯政遇到我就跟要追星似的,”翟悉躲开王玉儒的眼神,松开臂膀,双手插兜走出来,“我嫌烦,就在这儿等你。”
只才几天不见,眼前人却和印象中最后的影像略有出入,翟悉身上有一层看不清的忧郁,丧感十足,快要把他整个人都腌入味了。
因此,王玉儒眼前这个燥热的酷暑也都随之失色。
他没问翟悉等自己做什么,像是触发了条件函数,张口就说:“看到你的录取结果了,恭喜你啊,苦尽甘来。”
“妈又不在这儿,不用说这些客套话吧。”翟悉似是有些困恼地抽了抽嘴角。
王玉儒站在翟悉的立场上想象稍刻,最终吸了口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刚开始肯定不好接受,但学下去,也许你会慢慢发现,这也是个不错的专业。”
他都做好被翟悉反驳的准备了,旁边那人却很受用似地点点头,回以隔靴搔痒的一声“嗯”。
王玉儒知道,翟悉情绪低落的时候才能吸纳进去他说的话,两人绕着小广场无目的地走了两圈,王玉儒便多劝了几句,翟悉始终认真地倾听着。
“我也不是有多不想学医,我只是不想去那个学校,”翟悉从路过的灌木丛上薅了把,不知是把拽下来的叶子当成哪一条挣不开的规束,一下又一下地撕成了细碎的小块,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就是那学校……太远了。”
王玉儒明白所谓太远的另一端,是自己。
他没有再贸然安慰,翟悉今天的表现实在太平静了,既像是经过大悲大喜之后顿悟无为而治的真理,又像是被更沉重的苦痛榨瘪了全部的失望与不满。
“其实也不远,”王玉儒想了想,继续说,“只不过每一次回来都是精心计划的了,期待会更多,回家路上的开心也会更久一些。”
翟悉点点头,转过头来对王玉儒露出一个很牵强的笑。
在他费力挪动嘴角肌肉的同时,王玉儒从直觉和理智上都察觉到了事态的不对劲。
?岛一行后他们都在躲着彼此,如果翟悉是想借志愿录取这件事儿来缓和尴尬,他劝解了这一路,翟悉不会仍是这副找不到台阶下的苦涩模样。
一只瘦骨嶙峋的小橘猫从他们身边逃过去,王玉儒又走了几步,最后慢慢地停了下来。
他转身面对着翟悉:“今天来找我,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翟悉啊了一声,摇摇头:“没什么事。”
那种越来越阴沉的预感逐渐逼近,王玉儒抿了抿唇,直接戳破了翟悉无用的坚持:“你真的很难藏住事儿。”
翟悉低着头,没说话。
“怎么了,”每到这种时候,王玉儒只能耐着语速哄道,“告诉我好吗?”
翟悉闷了两秒,再抬起头时,王玉儒看到了一双像是被石榴汁晕染了的眼眶。
“哥。”翟悉的声音里有着颤抖的示弱。
王玉儒专心致志地看着他:“在。”
翟悉又缓了几秒,才说:“爸不让我跟你和妈说,但我觉得还是得告诉你。”
双腿有一瞬地发虚。
王玉儒用了点力气,把自己稳稳地固着在地面上,然后面无表情地迎上去:“嗯,你说。”
“爸从甲板上摔下去了,好像摔断了肋骨,他怕气着咱妈就没回来,现在在他们公司的疗养院住着……”
王玉儒点点头,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出录取结果那天,妈在做饭,就让我跟爸打个电话说声,我打到别的船员那里才知道……”翟悉言语里的怯意被王玉儒耐心的镇定抚平,他做了个深呼吸,继续往下说,“他们那阵儿都在甲板上闹事,爸就上去看看,结果一不小心就被人给推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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