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客厅的灯,他回到房间,在桌前坐下。
他试着,想和翟悉一样在波折后继续维持洒脱,但奈何,仍旧毫无效果。
今天岳新冉终于把推脱了好久的论文给检查完了,王玉儒把最终版发给马允森,却得到了导师泼的一桶冷水——这篇毙掉,换方向。
王玉儒当时连马允森最喜欢的师生尊卑都忘了,接着就反问了句为什么。
马允森直接把他叫到了办公室。
中年男性的脚臭充斥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而臭味的来源正担在桌面上,马允森仰面躺在椅背上,见他进屋就冷冷来了句:“你选的那个方向都是垃圾。”
王玉儒被眼前的荒唐事儿气得手指发麻。
这个方向是比较小众,但研究出来的也都是和实际契合的真东西,而且早在开题的组会上他就讲过,当时马允森偏不说非等到他公式推完了实验也都做完了才马后炮似地来这么一绊子。
不过这倒是很符合马允森的性格,在故意刁难学生这方面就没有比他做得更出色的。
王玉儒心有不甘,但还是保持着礼貌和他争辩了几句,可马允森最后听烦了直接甩黑脸说“你不愿换你跟别的老师去啊”,王玉儒蓦地哑了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委曲求全地换了研究方向。
临走之前,马允森依旧稳定发挥,再次颐指气使地恶心了他那么一下。
“对,快到今年夏令营了,”马允森晃着桌上没穿袜子的脚,“回去给我写个知乎,多写点,三四千字吧,配图我一会发你,文名就叫——我心中的最美导师。”
王玉儒端起水杯来灌了几口。
想到“最美导师”这四个字他就忍不住地想找根烟抽会。
当初他就是这么被骗来的,结果现在他也要用这样的方式去骗别人。
这和缅甸的那些诈骗组织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吗,不都是受害者拉人入局,不都是被迫无奈又抽身不得。
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凌晨,王玉儒打开知乎,敲下“我心中”三个字就卡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直到盯得有点酸了,他才落了落眼眸,收回目光。
真的写不出来,生理上的那种排斥。
王玉儒呼了口气,缓缓地弯起上身,趴在手臂上眯上了眼。
门嘎吱一声响了。
他直起腰来回头看,翟悉的脑袋从门缝里钻进来,小心翼翼地眨着眼睛看他,像个等待主人发号施令的顺毛小狗。
王玉儒看他鼻梁上还挂着银框眼镜,估计是在熬夜学习。
“哥,你说好给我的表呢,”翟悉瘪了瘪嘴,无辜的小表情有点好笑,“我等半天你也没给我送来。”
“忘了,”王玉儒拉开抽屉,“在这儿。”
是一块玫瑰金和珠光黑混色的石英表。
翟悉两只眼睛发的光比表面镶的金边还要闪,他推开门走进来,没什么表情管理地眉飞色舞着,抓过手表就一直在感叹:“我操,你挑的这表是真好看。”
王玉儒笑了笑:“这个颜色贵气,和你搭。”
“我还能跟这气质搭上边?”翟悉被王玉儒给整不会了,戴上表举在灯光下一顿欣赏,“还别说,确实贵气。”
王玉儒坐在椅子上仰头看过去,随后轻轻应声:“嗯。”
他一直不太会和人闲聊,刚才那个淡而无味的“嗯”说完,翟悉就敏锐过了度,扫了一眼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你是还有事要忙吗?”
“要写个东西。”王玉儒说。
翟悉扫完那一眼,好像后知后觉到了什么,又扭回头去细看,突然惊喜道:“没想到你还玩知乎,挺有逼格的啊。”
王玉儒抬眼看他。
“看我干啥,”翟悉脸上的笑马上就要绷不住了,“不是,我是说你挺有格局,你别听错了。”
自己说错了还怪罪给别人听错,王玉儒没忍住笑起来:“那是我听错了。”
“少戴点蓝牙耳机,那玩意儿对听力不好,”翟悉的一本正经眼看就快要走到尽头了,他边说边往外溜,“我回屋了,你快写你的吧。”
王玉儒说了声:“嗯。”
房门被翟悉顺手带上,空气骤然静下来。
盯着门板看了两眼,再把视线转移到电脑屏幕上,王玉儒发现他又可以把情绪和做的事情相互剥离了,于是放了首歌,敲起键盘,趁着有文字灵感先扯上几段。
音乐他是直接电脑外放的,音量不大。耳机在家门口衣挂上那件大衣的侧兜里,他懒得去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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