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爻远远看到马车旁不断徘徊的人影，他翻身落下，拍向他的肩膀：“沈兄。”
“戌时一刻。”沈枕长长呼出一口气，瞬间化作一道白烟消散在半空，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嬉皮笑脸的李爻，暗自感叹自己今日的好脾气，竟然在寒风中等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人等了近一刻钟。
“你迟到了。”
沈枕下摆一扬，一条腿迈上了马车，正准备提上另一条腿，耳后忽有风声传来，他一脚踏在车弦，半空中翻身朝后急速退去，抬眸时眼前一道掌风迎面而来，他侧过头躲开，反手朝他挥去，待看清来人，李爻正咧着嘴冲他“嘿嘿”傻笑，沈枕气更是不打一出来，怒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呗。”李爻收了掌，双手又揣回袖子，“我吃了你那么多口头上的亏，总得收点利息。”
沈枕冷哼一声，淡淡道：“你莫要以为我非你不可。”
“诶，”李爻摇头更正道，“你这话说得容易让人误会，君子之交哪能计较这般得失？”
沈枕甩着手中的坠子，心中满是不悦，眼神自上而下打量他，最后落在了他腰间的白玉坠：“你着实有些意思。”
“何意？”
沈枕不语，将手中的坠子抛向李爻。
坠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李爻掌心，青色的石头在黑暗中莹莹冒着绿光，不禁感叹：“好漂亮，”可呼吸间话锋一转，他朝沈枕靠近，将掌心的青石摊在他的面前，“瞧着不似凡品，我李爻无功不受禄，你且收回。”
“不想没命就先挂着。”
“这话又是何意？”
沈枕不语，甩着袖子迈上台阶。
李爻想沈枕莫不是被琉璃斋老板诓骗，才会买了这样中看不中用的石头。他看了眼走上台阶的沈枕，瘪着嘴，将它与腰间的白玉系在了一起。迈开步子时，两枚石玉轻轻碰撞，声音像极了他脑中偶尔响起的玉铃铛声。
“对不住，”李爻紧跟在沈枕身后，想他既与自己闹了脾气，多少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毕竟眼下自己有求于人，便道，“实属是来的路上遇到了些小麻烦。”他快步越过沈枕，拦在他身前，双手抱拳，“虽说事出有因，但迟到亦是我的过错，不如明日请你去钱来客栈吃个饭以赔不是？”
沈枕瞥了他一眼，眉头紧皱，一把将他推离，自顾自往瑶仙台走：“你去了御霄阁？”
“你怎知？”李爻张着双手，低头看了看自己，“看出来的？”
“一股死人味。”
“你这鼻子厉害，”李爻追上沈枕，抬手重重拍在他的后背，然后勾上他的肩，“竟能闻出我去见了死人。”
沈枕握着扇子将李爻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推开，又装模作样地掸了掸，盯着他的眸子，嗤笑道：“既然你有错，不如今晚洗干净了陪陪哥哥？”
李爻打着寒颤立马敛了笑，自觉后退两步，学着玉溪馆的小厮，撅着屁股，手朝大门方向一扬：“贵人您请。”见眼前的那双鞋不动，他扭头仰看沈枕，见他双目盯着自己的腰间，忙侧身捂住：“你也知道我一个乡下来的，钱不多的。”
“别捂着你那三瓜俩枣的钱袋，我没兴趣。”沈枕一脚踹开滚到他腿边吱呀乱叫的醉汉，摇着手里的折扇，眼底的嫌弃露得一干二净。
“你别……”李爻见他又要抬脚，忙推着他上了台阶，快到顶时，回头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醉汉，只觉得眼熟，约莫是那日城外遇见的货郎。
“哼！你那日待我，倒不似对这醉客般宽厚。”沈枕的扇子轻轻敲在李爻的颈侧，看他捂着脖子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睛，才继续说，“权当你今日欠了我个承诺，日后总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李爻本以为沈枕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个人情在他即将离开四方城的那天便兑现了。当然，这是后话。
眼下，两人站在瑶仙台门前，与堂内只一帘幽纱之隔，门内外人来人往，多是来登台寻欢的客人。
瑶仙台门前挂着两串灯笼，红光将长阶映得通红，好似忘川旁开满艳红彼岸的不归路，两人在门口小厮手中接过登台令，双双入内，门帘层层掀开，一阵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勾人心魄。
李爻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美艳妖娆的女子，人还没完全走进内堂，耳根已经通红。他藏在袖中紧握的双手掌心微微出汗，走路姿势也别扭极了，整个人挺着腰背，僵得不行，和走在一旁熟络与往来姑娘打着招呼的沈枕截然不同。
沈枕摇着扇，余光瞥向李爻，看他这副模样，嘴角挂了笑：“怎么，没见过女人？”他恶作剧般朝他后腰推了一把，只见李爻晃晃悠悠往人群中扑去，他坏笑道，“前边的都给我沈爷让条道。”
话音未落，眼前拥挤的人群瞬间隔出一条空道，李爻半个身子扑在被花团包围的莲台上，撑起身，揉着被撞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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