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清醒昏迷,恍惚间,他仿佛置身于地狱,头顶是锋利的刀山,脚下是翻滚的火海,他无处可逃,想迈步脚下又粘稠无比。
低头看去,是血,是他自己的血。
血液从眼中、从口中、从身上每一寸皮肤中流下,汇聚成血流,血流中又浮现出无数张面孔。
李承佑批奏折的侧脸、李承佑给他解下镣铐的正脸、李承佑额头的红痣、李承佑......
“这就是你的归宿。”
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不过是她的一枚棋子,用完即弃。你回不去了,你只能永远被利用,然后死在这,永远无法回到故乡。”
他想反驳,可他发不出声音,低头一看,他的手在消失,喉咙在消失,所有的部位皆化作点点金光,消散,最后融入血流。
“回君上,近侍大人、近侍大人他不见了。”
大太监愁眉:“近侍大人这是躲哪去了,奴到处都找不到啊......”
李承佑扶额,听着他的话心里愈加烦闷,挥手,她不耐道:“下去。”
手肘撑在桌上,她揉着眉思量着燕良失踪的可能和后果。
他的情报线,她多少掌握了几环,若是燕良想偷天换日趁她不备暗自逃出宫,那她可以抓住这些人逼迫燕良现身,可怕就怕他这会已经离了宫。
兀自懊悔,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太放任燕良行动了,她的纵容和关心只是想动摇他的本心,若因此反而给他逃跑的机会,那她真是得不偿失。
正烦躁,那股异香再次靠近。
“君上,醒酒汤。君上可是醉了,脸色不大好啊。”
唐良人关切伸手,想要抚上她的手。
反过来握住他的手,她笑道:“良人酒量很不错,难得见良人一次,再陪朕用些酒吧。”
唐良人受宠若惊,就着她的手不住地往她身上靠。
“好啊,让君上瞧瞧臣侍的酒量。”
酒过三巡,李承佑摩挲着杯口,被酒意稀释的凌厉目光静静注视着昏倒在桌上的人。
片刻后,她起身将他的杯中酒倒入花盆,指端一弹,酒杯弹落上桌,滚动几圈后,停留在了唐良人手边。
抖了抖衣襟散热,她大步跨离寝宫,转头对目康低声下令:“派人将世子今日离开御书房后的路走一遍,近的远的都走一遍,路上若发现蛛丝马迹,立马报上来。”
“臣遵命。”
紧着眉眼,她一路回了御书房。
坐不下也站不住,体内的烦躁愈发让她口渴,咕咚灌下三大碗,接着又来回踱步,半个时辰后,目康有了线索。
他手捧一串黄玉玛瑙单膝跪在她身前。
今日午后才赏了下去,晚上便是蒙灰收回,更别提玛瑙表面还有擦痕。
若是燕良想逃,黄玉玛瑙不会被人发现,但此刻这玛瑙就在眼前,说明燕良并非有意将其抛下,很可能是他当时顾不上。
不知为何,若是燕良被人所害反倒比他主动逃离,更让她松一口气。
拿回玛瑙串,她传唤来了乌鸦。
黑色的翅膀甫一落地便是一身黑的暗卫。
她下令:“带着朕的令牌,你去万兽园找季晚庭,亲自将令牌交到她手上,让她进宫。”
“臣遵旨。”
乌鸦叼起皇室令牌,振翅,没入夜色。
戴着布帽,季晚庭从她的篓筐中拿出两只小鼠,小鼠在黄玉玛瑙被发现的位置打圈嗅着地面,忽然,其中一只小鼠立起,朝着某个方向颤动鼻尖。
目康蹲在一旁,低声询问:“季姑娘,这是何意?”
季晚庭神色专注,趴在地上左右观察小鼠,答:“他们闻见了血气。”
“血气?当真?”
似乎是为了验证,她看了一眼目康,两根手指比圈靠近唇,细微的气声穿透指圈,而后两只小鼠一齐往血气的方向快速爬去。
“目侍卫,走。”
拧眉,李承佑摇头,挥落棋子重新布局。
可很快她又下了一局死棋。
摸着额头,又挠了挠红痣,心口是钻心的不耐,她坐在棋盘前想要强行静心,但总有杂念围绕,让她的棋下得破绽百出。
掌心攥着两颗子,她仰头,从窗棂缝隙中望月,期盼着皎洁月色能够洗涤她满身血腥。
扑扑
阴影遮蔽月色,黑色翅膀扑腾落地,暗卫来报。
“回君上,找到了。”
云层厚而闷,透出的月色不再清澈皎洁,反倒像落了层纱,浑浊而难以呼吸。
李承佑负手而立,等着目康从枯井中吊出木箱。
血气就是从这口木箱中散发,归于这混沌的夜。
“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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