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将宁用筷子夹起一粒豆子,齐平在眼睛的位置。
他的嘴角自然上扬,神情像一只晒太阳的猫儿,舒适惬意,又好似已然酩酊大醉,他看似在平视着筷子上的东西,实则正在透过它,看向对面神情存疑的麦望安。
他说:“我没有在意这个,我只是突然想起你说的一句话,我有点儿不好意思。”
一场风暴即将来袭,茫然无知的麦望安丝毫不知道,单是疑惑道:“什么话啊?”
“媳妇儿吃馅儿,你吃皮。”
麦望安起初不理解般的一怔,随后热度就像攀上天的晚霞,从他的脖子后蔓延到耳朵根,有顺着爬到脸颊。瞬间,他就变成了一个毛头小子似的,反着手去抓脖子,表情慌乱又羞赧:“你乱说,你别胡说八道!”
路将宁说得风轻云淡:“同理可得。”
要不是害怕引起周围学生的注意,麦望安都想把筷子猛地拍在桌子上,站起来抓住路将宁的衣服,摇晃均匀他的脑浆:“不同理!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再说你也不是女生,这话放在你身上就更像是在扯蛋!”
“你喜欢女生啊?”路将宁神思恍惚。
“我不喜欢女生喜欢你啊?”麦望安声音坚定有力,在看见路将宁的模样后,像是遇到质疑,他高扬着眉毛,语气中难免透露着一种匪夷所思,“男生不就喜欢女生?”
路将宁顺势说出:“还有同性恋啊。”
麦望安瞪大眼:“你才是同性恋呢!”
路将宁:“我不是。你喜欢杨益寿?”
听见这个外号的一时半会儿,麦望安没有寻思出这个人。
起初他表情被冰封似的凝固,路将宁的话如同烈日般曝晒着他,直到厚冰融化,他回过神后,那脸色比路将宁刚才说出的话更让人面红耳赤,简直就如同被毒辣的太阳跌落进滚烫的河水,看着热,摸起来更热。马上,他看起来就要暴跳如雷。
“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麦望安忍无可忍,“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喜欢她了啊?”
路将宁:“你不是喜欢女生吗?”
麦望安:“你是人机吗?”
路将宁:“我是你的衍生物。”
麦望安:“就因为她是女生,然后我就喜欢她?合着全天下的女生都在我心里?”
这话说得在理,路将宁停顿半晌,缓慢点头的过程也是在认真思考的过程。
最后,他埋头吃饭:“你别喜欢她。”
好像给这句话支付报酬,路将宁把他碗里的芸豆皮都挑出来,送到麦望安的碗里。
麦望安同样低着头,目睹路将宁把芸豆皮夹到自己的碗中。
芸豆还冒着热气,翻腾着的白气宛若跳跃的心脏飞溅的热血般,层层白雾笼罩住他的内心,他不明白对方如此直白的话中所隐含的意思。他的目光随着路将宁收回去的筷子移动,小心翼翼的,慢慢游移地向上正视对方的脸。
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得恍然大悟地眯起眼,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大胆地打量着眼前人。
路将宁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他。
这顿饭临近结束,两人都没再说话。
中午回到宿舍里,麦望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他如何也不能不把路将宁最后说的那句话归结于他本人喜欢杨延年。现在他想得通了,敢情路将宁拐弯抹角地打探他与杨延年的关系,实际上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罢了。
但这一点儿也不奇怪。两人居住在同一栋小区,是邻居关系,从小又一起长大,产生好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麦望安感慨以及别扭的地方在于明明两人算一体,他却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从现在叠加之前的年纪,活了将近四十年,别说谈恋爱,手都还没有牵过呢。
他这人还是改不掉从前的那个毛病,就是想得多。不过因为想得多,他又能很快把自己哄好,比如路将宁这件事情,他在羡慕过后又突然地转为怜悯。
俗话说得好,男追女隔座山,且以杨延年的反应,估计对路将宁无感,而路将宁的母亲又是个极度重视孩子学业的家长,何况学校这座牢笼里,可是明晃晃地挂着不准早恋的牌子。若被发现,不但学校会给予惩罚,路将宁的母亲怕是也不会轻而易举放过自家儿子。
而他,麦望安想,在这个世界里过得着实不错,没有了母亲的催促与隐形压榨,父亲的冷漠与袖手旁观,还多了一份阿嫲的爱护,以及一份优异的成绩。以这样好的条件,他就应该好好把握,而非无脑挥霍。
就算是谈恋爱,他也得着称心合意且熟悉的,而不是刚认识不久就确定在一起。
蓦然间,麦望安想到了自己,准确来说大概率是路将宁那张一本正经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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