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看得出来,家主老了,须发皆白,脾气越来越刁钻,头脑也越来越不清明;待某日传下位置给后辈,他就可以彻底退隐江湖、颐养天年了。
钟银陵并无旁支,本家共有四子。
长子钟银溶,板上钉钉的未来接班人,深受家主信赖宠爱,前些日子被槐瑛挑了筋划了眼,正半死不活在家养伤。
次子钟银洋,重病缠身,已于四年前过世了。
幺女钟银冶,名为庶子,实则是府中侍女意外怀胎所产的私生子,生母上吊自尽,生父不管不顾,在家里就是个透明人,与流衣处境相似,得一口饭便多活一天。
还有个行三的庶女钟银凇,已经议好了亲事,本应在家待嫁——此刻却正在眼前。
槐瑛没想到她会亲自来,更没想到她来得这么招摇,原想避开旁人私下交流,对方却唯恐天下不乱似的,直接摘下面具,大喇喇朝白文打起了招呼:“这位就是白世子吧?听闻这些年来你对我家小妹多有照顾,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啊,有劳了。”
这人长着一张秀气精巧的面庞,玲珑唇,桃花眼,虽笑得亲和,话语却针刺极了。白文一向与人为善,人也与他为善,乍然听见这冷嘲热讽的语气,竟愣在原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流衣抽了抽眉毛,扯起嘴角笑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凇大人,用词不太准确吧?”
“你是谁家的小厮?”钟银凇很意外地扫了她一眼,“主人家在说话,下人可以随便开口吗?这是谁教的规矩呢?”
钟银家这对兄妹的社交风格真可谓一脉相承,说话从不掂量,字字句句都是奔着得罪人来的。流衣向来自诩聪明大度,不屑与蠢货争辩,冷笑一声便别过头去,权当听见了狗叫。
“果然是大家闺秀,这辈子恐怕连门都没出过几回吧?不认识人也是情有可原的。”槐瑛不咸不淡地打了个偏心眼的圆场,“久仰大名,凇大人,近一步说话?”
“人家长途跋涉过来,水都没喝一口呢,谁要跟你讲话?”
钟银凇也不知听没听出槐瑛话里的阴阳之意,十分自然地解开斗篷丢到一边,又倨傲地冲另两人扬了扬下巴:“小妹和乌世子都在楼下,你们俩没事干也别傻站着,找她们玩去吧。”
就算不曾相识,凭这三言两语的交谈,也该知晓此人身份了。白文神色不快,张口正要说些什么,却被流衣扯着袖子拽出门去。
钟银凇含笑看他们离开,槐瑛却笑不出来,转身倒了杯温水递给对方;说话前,先叹了口气。
“怎么,明明是你引我来的,见了我却又不高兴?”钟银凇走近一步,轻轻与槐瑛碰杯。
没了旁观者,她的神情立刻松弛下来,配上温和柔顺的语气,竟像是换了一个人。
眼前人真正的面貌恐怕还不止于此。槐瑛苦闷道:“我没想到你胆子会这么大。”
“我不过是偷偷出趟门,论胆大,哪里大得过你?”钟银凇低声笑起来,“当众教训我大哥还不够,如今可还要怎么样呢?”
她长得美丽,笑声也动听,温柔款款,目光却又湿又黏,透着股冷意,像一把裹着沼泥的寒刀。槐瑛被她注视,只觉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面上倒没露出丝毫异样,挺自在地往案上一坐,眯眼道:“你若是不知,今日便不会过来。既然来了,说明你正有此意。”
“人家就不能只是好奇么?”钟银凇无辜道,“刚得罪完我大哥,就热热闹闹地请我妹妹来办宴会,这多奇怪啊?我要是不来,怎么会知道你葫芦里打的什么主意?”
都站在这了,还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槐瑛特别不能理解这种没有意义的表演行为,食指敲了敲桌面,直截了当道:“时间有限,就不陪你兜圈子了。你想当家主,对吗?”
地底界尊崇武学,上到一族之长,下到野妖野魔,都喜好比拼硬实力,大小矛盾普遍靠打架解决,擅于心计的人并不多,也并不受欢迎。也因此,这类人往往隐藏极深,若不主动显露端倪,他人便难以察觉。
槐瑛对钟银凇生疑,源于乌睢雅在聚会时的一次闲聊。
乌藤沼和钟银陵地理位置紧密相邻,虽井水不犯河水,不像九涧和宫商宫那样亲如一家,却也是互相能知道对方在家放了什么屁的关系。彼时钟银家主已经封炉,一切炼器业务都交由族中小辈接手,便有些想定制武器的年轻人,攒局请了乌睢雅来,向她打听钟银家现有哪些靠谱的炼器师,得到的回复十分明确:
有三姑娘选三姑娘,没三姑娘,选谁都一样。
那帮年轻人果然动心,兴冲冲地去找这位“三姑娘”下订,数月后拿到成品,却都不甚满意,跑来找乌睢雅反映。乌睢雅大感奇怪,拿出自己的百草斧与他们对比,两边武器同为钟银凇所造,品质竟天差地别,只得推测是她状态不好,一时失了手。
无论如何,经过这一遭,钟银凇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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