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没有刻意搜自己名字,甚至也没有点开任何通知。她只是失眠,从“正在热议”那一栏随手滑了一下。
那条帖子标题是:【我也想赢一次,但我没赢】
发帖账号是个很普通的名字,没有头像,签名栏写着“垃圾回收站”,她点进去,看到了帖子的正文。
“我十四岁那年,被我叔叔说我穿吊带是勾引人。我妈说,那你以后别穿了。后来我穿长袖,她说我不阳光。所以我不穿了,也不说了。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从家里阳台跳下去,会不会有人说:她怎么从来没说过?”
那一刻,陈瑶的手顿住了,她仔细确认了一番,尤其在保留了留言和ID的文档里,怎么搜索也找不到这个人,陈瑶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不是现实中的谁,也不是之前留言给她的人。
但她认识这段话的语气,那不是她自己写的,却和她曾在凌晨写给自己的小纸条几乎一样。
她继续往下看:“我没想过写这些是为了博同情,我只是——看见她写了,我忽然也想试一次。写完以后,我不知道要不要发出来。可我想到一句话:‘你写下的,不是你赢了,而是你活着。’所以我发了。哪怕没人信。”
陈瑶点开评论区。
两百多条留言,半数以上都是匿名账号。
“我小时候也有过一样的事,但我一直以为是我做错了”
“我没她勇敢,我只能在这里说”
“她不是我,但我知道她活过”
那句“她不是我,但我知道她活过”,被反复顶上去,像某种没有主人的旗帜,在凌晨三点的页面顶端慢慢升起,陈瑶盯着那行字,视线突然变得模糊,她感到有些晕,她感觉自己不是在看屏幕,而是在照镜子。
可镜子里不是她,是那些她从未见过,却无比熟悉的声音,她们没有名字,没有标签,没有人给她们打分数,也没有老师告诉她们作文太过情绪化,她们只是写下来了,就像她曾经写下一句“我想看看有没有人会来找我”一样。
而现在,她知道:她不是唯一一个在等待回应的人。只是——这回应来得太迟,太轻,太晚。但它来了。
……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陈瑶的邮箱爆了,她用了一个匿名地址接收证词和留言,原本一天也就两三封,多的时候十几封,但这天早上,短短一夜之间,她收到了137封邮件,她盯着那个红色的未读数字,像盯着一个正逐渐发热的警告灯。
邮件标题千奇百怪,有的写“他不是第一次打我”,有的写“请你替我记下”,也有的干脆是“垃圾邮件(但我真的没地方写了)”。
她点开第一封。
“我不记得哪一年开始不说话的。可能是小学二年级。那时候有人把我的笔盒扔进厕所,老师看到了,说我‘太敏感’,‘不要老是觉得别人针对你’。后来我就没再讲过话。昨天看到有人写的那句‘写下来不是为了赢,是为了活下去’,我想——是不是我也能写一点?我现在说不出什么故事,但我会慢慢补上。大家把故事给你,但我的会慢一些,不过还是谢谢你给我们这地方。”
陈瑶没有回复。
她打开第二封,接着是第三封。
文字没有排版,没有比喻,没有结构。大多数只是断裂的句子,掐断的叙述,像有人用尽全身力气憋出一句话,却又在最后关头收了回去,但她一眼就能分辨——这些不是文学。
这些是现场录音,是情绪骨灰,是每一个在深夜里咬着牙写下“我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受害”的人,留下的自我佐证。
她读着读着,开始觉得呼吸变重,不是哭,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溺水感”,她好像不是在“读别人写的”,而是在听到一万种她没有来得及写下的句子:
“我也被关过”
“我也被摸过”
“我也被老师说过‘你活该’”
“我也写过,只是没人看过”
她甚至开始分不清自己是不是也写过这些话,因为她忽然意识到,她正在被“代表”—— 但她不是“代表别人”的人,而是别人借她的方式说出了自己,就像那封邮件最后写的:“我知道你也累,但你说了第一句,我们才敢接着说。”
陈瑶盯着那行字,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她写的不是句子,她写的,是一个句子的开头,陈瑶把邮件全部存进了一个新文件夹,她没有用“受害者”“匿名证词”这样的名字,那些词听起来就像办案档案,太冷了,也太官样。
她命名为:她们说的话。
用的是“她们”,而不是“他们”。
不是因为性别,而是因为这些声音里有一种她非常熟悉的沉默感。
一种只有在说出口之前反复吞咽过无数次才会生成的口吻,她买了新的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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