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忙蹲下收拾，刘海垂下来遮住发烫的脸颊。这样的场景在这个暑假已经重复了十七次——每次他都控制不住自己紧张的感觉。
回到家时，父亲正在阳台抽烟。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有几个还冒着最后的青烟。
"学校要求住宿。"他没回头，声音混着烟雾飘过来，"表格在桌上。"
姜雨晴盯着那张纸，突然想起上周偷听到的电话内容："抚养权？我不要，马上要调去分公司了..."她一笔一划填好表格，墨水在"过敏史"那一栏晕开小小的乌云。
开学第一天，迷彩服粗糙的布料就给了她下马威。站军姿时，汗水顺着后背流下，在腰间积成令人发痒的小溪。
站成一排排的同学，陌生而模糊，姜雨晴没有一个认识的熟悉的同学，其实这样也好，毕竟她已经习惯孤独了。
上午的训练结束前，校长突然宣布新生代表发言。谢栖迟走上台时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优雅，袖口随意卷着，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不要为了合群而合群。"他的声音像薄荷糖，清冽中带着微妙的刺激，"毕竟，"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操场，"孤独有时候是种特权。"
掌声如雷。姜雨晴看着他被一群男生簇拥着离开主席台，有人开玩笑地抢他的演讲稿，他笑着反击，阳光在他发梢跳跃。那么耀眼，那么遥远。
午饭时间，食堂嘈杂得像暴雨前的蚁穴，一共有三层楼，姜雨晴不想爬楼梯，选择了1楼，随便挑了一个菜，端着餐盘转了三圈，终于在最角落发现一个空位。对面坐着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女生，正用筷子把青椒丝一根根挑出来，在餐巾纸上摆成奇怪的图案。
"没人。"女生头也不抬地说，右脸颊上的烫伤疤在灯光下泛着淡粉色。
姜雨晴小心地坐下，汤汁还是洒了出来。
"林雾。"女生突然开口，"7班的。你也是被分到混合宿舍的？"
姜雨晴点点头，发现对方正在餐巾纸上画小人，每个小人脸上都打着叉。
"我在数，"林雾的筷子尖戳了戳纸面，"今天有二十三个人盯着我的疤看。"她推过来半盒牛奶，"喝吗？反正我也喝不完。"
她们沉默地吃完这顿饭。临走时，林雾塞给她一张折成方块的纸条："明天我还是想在这个位置上，你帮我占位，请你吃红豆冰。"
吃完饭，准备按照老师排好的宿舍休息时，姜雨晴在垃圾桶旁发现被揉皱的演讲稿。她鬼使神差地捡起来，在背面草稿的角落里发现一行小字："第42次说这些废话，依然不懂为什么要假装热血。"
风突然大起来，吹得纸页哗啦作响。她抬头，看见天边聚集的乌云，厚重得像是要压垮整个夏天。
姜雨晴站在607宿舍门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钥匙边缘的铁锈。走廊尽头传来女生们嬉笑打闹的声音，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
三张陌生的脸同时转过来。
"最后一位室友来啦！"扎马尾的女生从床上跳下来，运动鞋在地板上蹭出刺耳的声响，"我叫陈悦，7班的。"
姜雨晴的视线毫无情绪地快速扫过宿舍：
- 靠窗左侧的床铺上贴着明星海报，床头挂着五颜六色的发圈——陈悦的。
- 右侧书桌摆着整排教辅资料，笔记本封面上工整地写着"张雅，高一（7）班"。
- 靠近门边的床铺乱糟糟的，几件衣服随意堆着，床头贴着足球队合影——应该是那个正在啃苹果的短发女生。
"李思琪。"短发女生含糊不清地说，苹果汁顺着嘴角流下来，"你叫什么？"
"姜雨晴。"她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什么。
张雅推了推眼镜："中考排名多少？"
空气突然安静。姜雨晴轻声说道："年级423名。"
"哦。"张雅转过头继续整理书本，"我72名。"
陈悦凑过来挽住姜雨晴的手臂："别管这些啦！我们要不要定个宿舍公约？比如每周几大扫除......"
姜雨晴僵硬地站着，手臂传来的温度让她无所适从。她能闻到陈悦头发上草莓洗发水的味道，看到李思琪嘴角没擦干净的苹果渍，注意到张雅在听到她排名时微微撇下的嘴角。
熄灯前，她借着走廊的灯光在笔记本上写下：
「陈悦：活泼，喜欢粉色，讨厌数学」
「张雅：年级前100，有洁癖」
「李思琪：足球队，邋遢，爱吃苹果」
字迹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发抖。
第二天清晨，尖锐的哨声划破宿舍楼。姜雨晴早早整理好床铺，看着三个室友手忙脚乱地找军训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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