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居民楼外墙剥落,露出里面发黄的水泥。三楼那户人家的空调外机锈迹斑斑,滴水在楼下形成一滩污渍,几个烟头漂浮其中。
对面的"兴旺超市"招牌缺了"兴"字,只剩下"旺超市",玻璃门上贴着褪色的"冰镇饮料"广告,冰字已经化了一半。
午后的蝉鸣像一把钝锯,来回切割着人的神经。远处工地传来打桩机的闷响,姜雨晴因常年低着头,后颈晒出不均匀的色差,在路上透过玻璃看到自己的身影,明明笑起来这么甜,却总是抿着个嘴,揉搓发红的虎口。
姜雨晴贴着墙根的阴影走,可热浪还是从四面八方裹上来,衬衫黏在后背上,像一层脱不掉的皮。
便利店的冰柜嗡嗡作响,她盯着里面五块钱一支的雪糕看了很久,最后只买了一瓶矿泉水——凉意从塑料瓶壁渗到掌心,但很快就被暑气蒸发了。
中考成绩单压在书包最底层,折痕处已经快被摩挲破了。
「数学92,语文103,英语111……物理……」
数字像蚂蚁一样爬进她的视网膜。不够的。永远不够的。
父母看到成绩单时那种疲惫的眼神,比任何责骂都锋利——“上个一中普通班也算行吧,比较稳当。”
稳当。意思就是「平庸」。
姜雨晴用指甲掐虎口,直到那片皮肤泛白。班主任塞给她心理诊所名片时说的话在耳边回响:“你考数学时手抖到写不了字,这不是正常现象。”
诊所费用一次200块。她数了数储蓄罐里的硬币——那是三年来帮同学写作业、替值日攒下的"劳务费",皱巴巴的纸币上还沾着铅笔灰。
公交车像一座移动的蒸笼。姜雨晴缩在最后一排,把书包抱在胸前当盾牌。前排两个女生正在翻中考答案,橡皮擦在试卷上沙沙作响,每一声都像踩在她神经上。
手心在出汗。矿泉水瓶滑到地上,咕噜噜滚到过道中央。有人啧了一声。她弯腰去捡时,额头撞上前排座椅,疼得眼前发黑——但居然有种诡异的解脱感。
诊所冷气开得很足,她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登记表「监护人联系方式」那一栏,她写了班主任的电话。
鱼缸里有一条孤零零的金鱼,腮部一张一合。它不断撞向玻璃,又退回去,循环往复。姜雨晴盯着看了太久。
沙发突然陷下去一块。有人带着热风和薄荷糖的气息落座在她旁边,T恤摩擦出沙沙的响声。
姜雨晴条件反射地往另一侧缩,余光却捕捉到一抹银色——他的锁骨链坠着一枚小指南针,正在空调风里微微晃动。
他整个人像刚从太阳底下捞出来的:头发蓬松地支棱着,发梢还沾着一点汗湿的光;黑T恤领口歪斜,露出一截晒得发红的锁骨。可偏偏眼睛是凉的,琥珀色的瞳孔清透得像冰镇柠檬茶,此刻正带着玩味的笑意看着她。
“你看起来像是要去赴死而不是看心理医生。”
声音卡在喉咙里。她应该低头假装没听见的,可某种反常的冲动让她抬起眼——
他的右手腕内侧有一道淡白色的疤痕,被黑色橡皮筋半掩着。而他的虎口处,居然和她一样有指甲掐出的月牙形红痕。
这个发现让她呼吸一滞。
“我……我不是……”,姜雨晴话没说完就咬到了舌头,铁锈味在口腔里漫开。谢栖迟突然笑了,不是嘲讽的那种,而是眼睛先弯起来,然后嘴角才跟着上扬,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放松点,”,他转了转橡皮筋,“林医生不吃人。”
空调出风口嗡嗡响。姜雨晴发现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时陷进了掌心,而谢栖迟的目光正落在她紧绷的手指上。
房间比想象中要小。
米色的窗帘半拉着,将盛夏的烈日滤成一种柔和的、近乎苍白的色调。林医生的办公桌上摆着一盆绿萝,藤蔓垂落在病历本边缘,像一道小小的、安静的瀑布。
姜雨晴坐在浅灰色的布艺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扶手的接缝处。沙发表面有些起球,摸上去粗糙又真实,这让她稍微放松了一点——至少不是那种光滑得让人坐立不安的皮质。
“第一次来心理咨询?”林医生推过来一杯温水,杯底与木质茶几相触,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姜雨晴点了点头,又立刻摇头:“学、学校心理老师不算的话……”
林医生笑了,眼角挤出几条细纹。她看起来四十岁左右,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鬓角有几根明显的白发,但整个人透出一种沉静的、近乎温柔的力量感。
“那不算。”她说,“这里只有你和我,没有‘应该’或‘不应该’说的话。”
林医生翻看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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