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行昭没有哭。
不是不难过,而是他已经用尽了太多力气来与这个家打交道,眼泪是最不值钱的奢侈。
老爷子走得很安静。最后一口气,断在一个春天里。他躺在病床上,身边围着一群股东,安静地看向褚行昭,然后闭上眼,再没睁开。
他走的那天,褚行昭坐着轮椅进的病房。腰部束着固定带,腿部装了支撑护具,整个人挺得笔直,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冷静、不可动摇。
我推着他的轮椅走过去,安静地停在老爷子床边,他低头叫了一声“爸”。
他从没这么叫过。也只叫了这一声。
葬礼结束两周后,褚行昭成为了褚氏集团的董事长。
而我,成为了心理咨询中心的一名独立执业心理师。
我们各自归位,站在自己最合适的位置上,似乎都没有多余的话要说。除了那天晚上,他躺在我身边,沉默了很久,忽然问我:
“你还想要个孩子吗?”
我抬头看他,眼里有点意外。
他没看我,只把下巴搭在我肩上,声音压得很低:“我想……有个人,是真的从我们身体里来的,哪怕只有一部分。”
我们都知道,他不能自然受孕。
C5完整性高位截瘫,意味着精子采集需要特别处理,质量也无法保证。而我,因为长期照护、焦虑、饮食紊乱,排卵也不稳定。
所以我们只能试管。
过程意外地顺利,几乎第一次尝试就怀上了。
我还记得医院打电话告诉我结果的那天,我正推着他在花园里晒太阳。他靠着轮椅,眼睛半眯着,阳光在他睫毛上落了一层浅金。
“怀上了。”我说。
他愣了几秒,轻轻笑了一声,低头,额头抵在我小腹上。
“谢谢你。”他说。
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走进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他成了这个城市权力中心的代言人,而我,怀着我们几乎不可能拥有的孩子。
我们从不对别人炫耀什么。可夜深人静时,我摸着腹部,他就会像小时候的孩子一样,轻声跟肚子里的宝宝说话。
“对不起,你妈妈这么累,是因为我没用。”
“我不能抱她上楼,也不能带你出去玩。”
“但我爱她,比任何一个可以走路的男人都要多。”
我没有阻止他自责。
因为我知道,那是他表达爱的方式。
他总觉得亏欠,而我从来不曾觉得。
怀孕两个月时,我开始频繁呕吐。他怕我太累,搬回了老宅顶层最安静的楼层,还请了三个专业护理阿姨,分别负责营养、生活与孕期推拿。
我曾调侃他:“你是打算让我在宫里养胎?”
他没笑,只说:“我不能照顾你,只能把能做的都做了。”
他说这话时,坐在床边,用眼控仪浏览完了当日的董事会纪要。那仪器放在书桌上,接在投影上,眼球一动,就能完成一页文档的浏览。
他一天可以处理上百页报告,却不能弯腰替我系一次鞋带。
但他总是在我需要之前,把所有都安排好。
*
我总是早上六点醒来。
不是因为闹钟,是因为孩子。
怀孕四个多月了,反应虽没前几周剧烈,却开始变得规律。清晨时最容易饥饿、口干、眩晕。护理阿姨已经准备好热牛奶和碱性点心放在床头,但我更习惯悄悄下床,走过走廊,去看他。
我们现在不睡在同一间房。他坚持的,说是怕影响我睡眠。
可我总觉得,他才是睡不好的那个。
房间门虚掩,我轻轻推开。里面黑着灯,窗帘拉得严丝合缝,房间里只有电子仪器的弱光,像深海底下的荧光。
褚行昭坐在特制的办公床椅上,头固定着,手臂自然垂放,两侧摆着吸痰机和应急传感器。眼控仪的光点在他眼前微微晃动,桌前是新一天的议程表,文件堆得一丝不乱。
他穿着居家款背心,下半身盖着毯子,脸上神色如常,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屏幕,却察觉到了我的脚步声。
“醒了?”他偏头,声音低哑,带着夜里的温度。
“你一夜没睡?”
“躺了会儿,脑子没停。”
我走过去,轻轻碰了下他肩膀。他没有动。C5截瘫意味着从锁骨以下完全失去主动控制,即便背靠的是量身定制的护脊垫,他也需要靠轮椅上方的双重束带稳住身体,哪怕坐着不动。
“你不难受吗?”我看着那条深色的安全带,从他胸口斜斜勒下,勒出一道淡淡的红痕。
“很难受。”他说得坦然,“但不勒,我就坐不住。会议一半,我会歪下去,没人敢告诉我我已经看
喜欢钝刃请大家收藏:(m.mingyutales.com)钝刃明隅传奇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