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卯正三刻,荣国府后角门的铜环叩响了几声,门房的小厮便赶紧来报-原是那刘姥姥,时隔许久,又一次登门造访。众人听闻这个消息,反应各不相同。
彼时贾母正歪在软榻上,由鸳鸯拿着鎏金捶腿棒轻敲膝盖,忽听得窗棂外琥珀脆生生喊了句 “刘姥姥进府啦”。贾母素日就爱热闹,一听刘姥姥来了,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快!快请进来!”老太太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挤作一堆,银红撒花大氅也不及披好,便要往廊下迎,“昨儿个还念叨着,偏生今儿就来了,倒比通灵宝玉还灵验些!”一面又叮嘱琥珀:“快叫厨房把那糟鹅掌鸭信热上,再备两碟牛乳蒸羊羔,可别怠慢了!”
王夫人正在佛堂捻珠,闻言指尖微微一顿,檀香木佛珠在案上磕出轻响,终究只吩咐彩云:“既来了,就按规矩打发。”倒是凤姐儿眼明手快,早命平儿取了新裁的软缎衣裳,笑盈盈往垂花门去:“姥姥这趟来,指不定又要闹出多少笑话儿呢!”
林桐听闻刘姥姥二进大观园的消息时,正倚着潇湘馆的窗棂,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书卷边缘,忽听得紫鹃气喘吁吁来报:“姑娘,那乡下的刘姥姥又进府了!”惊得她手中茶盏微微晃动,琥珀色的茶汤在白瓷盏里漾起细密涟漪。
往昔种种顿时翻涌而上。初读《红楼梦》时,书中刘姥姥插科打诨的模样,引得贾府众人捧腹大笑,连黛玉都打趣她是 “母蝗虫。可如今她既已置身书中世界,再回想那些情节,倒像是隔着一层纱,看不真切了。她望着院外随风轻摇的翠竹,心中思绪万千,世人皆道刘姥姥粗鄙,可谁又曾想,这老人家才是活得最通透的?她今日倒要好好瞧瞧这 “母蝗虫”。
正想着,前院忽传来一阵喧闹。林桐移步至穿堂,远远便望见刘姥姥佝偻的身影。老人家手提竹篮,篮中青菜瓜果,还沾着新鲜晨露。她身上那件靛青粗布衫洗得发白,肩头补丁针脚细密,像是缝了又缝;深蓝色布裤扎着褪色的绑腿,一双旧布鞋早磨得没了鞋底花纹,却洗得干干净净。灰白头巾下,几缕白发被秋风吹得凌乱,倒衬得她眼角的皱纹愈发深刻。
板儿怯生生躲在姥姥身后,肥大的短褂袖子空荡荡晃着,露出晒得黝黑的手臂。他盯着地上青石板,又时不时偷瞄廊下鎏金的儿,破旧布鞋的脚趾头在鞋口不安分地动着。许是被贾府的气派震慑住了,他怯生生地躲在刘姥姥身后,只探出一双好奇的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四周。
穿堂风卷着桂花香扑进正厅,刘姥姥被引着跨过尺把高的门槛时,粗布鞋底在金砖地上蹭出细碎声响。她攥着竹篮的手微微发颤,望见廊下站着的贾母,忽然想起自家供的那尊慈眉善目的菩萨像,双腿一软 “咕咚” 就跪了下去,额头几乎要磕着青砖:“老寿星万安!俺们庄子里的人,天天在菩萨跟前念叨您的恩典!” 着解开蓝布帕子,露出里头几串红澄澄的山里枣,“俺们乡下人,没啥稀罕物,就带了些自家种的菜蔬,给老寿星尝尝鲜。”
贾母不等鸳鸯搀扶便快步上前,枯瘦却温热的手已经搀住刘姥姥的胳膊:“老亲家,快些起来!咱们都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使不得这些虚礼。你能来,就是给我这把老骨头添喜了。”她笑着打量刘姥姥鬓角的白发,眼角笑纹里盛满暖意。
刘姥姥仰着脸,眯起眼睛望着贾母鬓边那支累丝嵌宝的赤金簪子,笑得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您老这福气,连观音菩萨见了都要羡三分!”这话逗得满屋子丫鬟婆子都抿着嘴笑。琥珀忙递上茶盏,雾气氤氲间,刘姥姥双手捧着那冰裂纹青瓷,指尖摩挲着盏壁凸起的缠枝莲纹,像是捧着什么稀罕物。
“这茶......”她轻啜一口,舌尖尝到从未有过的清甜回甘,喉间泛起幽幽兰香,忍不住吧唧着嘴,“比起俺们煮的老荫茶,好喝百倍!”贾母笑着说:“老亲家,你要是喜欢,走时带些回去。”刘姥姥慌得连连摆手,生怕失了礼数,“使不得,使不得!俺们乡下人,哪配带这个?能沾沾仙气儿,回去能念叨半年哩!”
贾母见她局促模样,眼角眉梢皆是笑意,转头朝鸳鸯使了个眼色:“把昨儿个收的雨前龙井,包两包给姥姥带着。”又拍着刘姥姥粗糙的手背,“咱们老姐妹说话,可不许外道。”紫檀雕花几上,鎏金香炉正吐出袅袅青烟。
林桐坐在一旁,手中轻摇着团扇,目光静静地落在刘姥姥身上。只见老人家说话时,布满老茧的手不时摩挲着衣角,浑浊的眼睛里却闪着清亮的光。她的每一句话,虽然带着浓重的乡音,却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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