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上高一那年,他看过一部地理类纪录片,讲某地婚俗,里面提到当地结婚选日子都跳过五月份。
一开始是心照不宣,时间长了就成了一种规矩。
当地居民解释说,住江边,五月份多雨,不好嫁娶,一来是天不好,二来是那雨要不连绵数日,要不隔三天下两天,下得焦死人,既担心江水,又担心收成,没有心思嫁娶。
慈县在梧市西边,二者连成线恰好平行于长江主干,梧市人说雨季闷热,慈县人也有同感。
天晴了过去一个星期,这周一又开始下雨,屋檐流水滴答不停,落在地面青苔上,风吹雨打玻璃窗的声音在梦里就听见了,何嘉黎费力睁开眼,脑袋晕晕乎乎地,感觉浑身让抹了一层油,又黏又腻,逼得人一刻也不想在床上多赖。
三下两除二翻身下床,啪嗒啪嗒拖着步子走到卫生间,不巧的是,有人正在洗漱,何嘉黎只好站在门口等。
听见身后脚步声,骆帆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捧水泼到因为阴雨天起了一层薄薄水雾的洗漱台镜面上,模糊的镜面清晰了三四秒,水汽又迅速爬上来,一层一层覆盖成遇水之前的样子。
那三四秒里,他目光集聚在镜子里斜靠门边那人的身上,为了隔离空间挂的水蓝色布帘子轻飘飘地贴在那人后背。
别说,衬得人挺白净,只是皱着一张脸,看垃圾一样看着这边——大概起床气不小。
他刷鞋一样用力刷了刷上下牙,接水漱口洗脸,怕让人等太久。
颈上挂着的白色毛巾让开得过大的水流滋湿尾端大半,骆帆一点不在意拿起来抹了一把脸,让开位置。
等何嘉黎走到旁边,他问了句早:“昨天那么闷,今天不下点雨,人都喘不上来气。”
何嘉黎跟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冲了把脸。
不想自讨无趣惹得小老师大早上发脾气,骆帆转身就要回房间为上班挑身体面衣服,何嘉黎抱怨的声音在这时叫住了他。
“你们这儿大早上起来怎么也是跟牛舔了一样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昨天晚上往我床上倒胶水了。”
听到前半句话,骆帆下意识摸了摸脸,自认为已经很清爽了,后半句才明白过来何嘉黎说的是他自己。
“梧市这个季节也是这种天气吧,五月份都这样,到六月份你就该吐槽好久不见雨了,而且你这大半原因是没睡好,谁让你昨天晚上洗衣服洗那么晚。”
房里传来衣柜门开关的吱呀声,骆帆穿脱衣服也不忘为家乡辩护。
何嘉黎含着牙膏泡沫嘟嘟囔囔回他:“那还不是你们这儿连一条正经路都没有,害得我只能走泥地。”
“你来支教前没有心理准备吗?”骆帆换好衣服回到卫生间,从何嘉黎身后凑了上来,“来支教怎么可能不吃苦啊,何老师。”
支教当然是要吃点苦的,可何嘉黎就不是正经来支教的,他只是想要一个合理的理由一个人独立生活一段时间,并没有做好过这种日子的思想准备。
他刷牙的幅度大了些,有意无意地给了骆帆几肘子。
骆帆向后稍稍,垂下眼来,目光落在对方手腕上。
他伸出手攥住对方手肘,帮着折了折衣袖:“泡沫要流到衣服上了,小何老师。”
整理好衣袖就退了出去,将卫生间留给何嘉黎。
这一个星期来,大部分时候何嘉黎都觉得其实也不是非要搬出去不可,有这么个室友还是挺不错的,像昨天晚上,那条牛仔裤上的泥洗了大半天都洗不掉,他都做好丢掉的准备了,室友突然在卫生间门口探头问需不需要帮助,没一会儿,裤子就干净得好像下午跟着下地的不是同一条。
只是这种生活上伸出的援手附带些冷嘲热讽,昨天晚上骆帆就一边洗一边吐槽“张守业给你发多少工资,怎么就这么爱工作,还专门去家访”。
人那么好,好到窝囊的地步,怎么嘴就那么硬呢。
差不多十来分钟,何嘉黎收拾好东西,拿个伞的功夫,外面摩托车轰鸣声响起,他抓起公文包,抱在怀里忙往外面跑,走到门廊下,骆帆正在穿戴雨衣,头盔。
他轻轻推开何嘉黎,隔着公文包,手放在人胸口上:“我跟校长说好了,你等一下坐他车去学校,雨太大了,载着你不方便。”
没听见似的,何嘉黎掀开搭在后座上的雨衣摆,钻了进去。
“不用,我就跟你走。”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后背贴上来毛茸茸的脑袋,他能感觉到后座上的人躬着腰身缩在雨衣下摆里,想都不要想也知道,肯定是顾头不顾腚。
骆帆也懒得劝:“那你去我房间,我昨天给你买了顶头盔,在书桌上,你去拿来戴上。”
何嘉黎听了这话,又掀开蒙在脑袋上的雨衣,抬腿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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