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封存的遗体至今不得安息。
“这就是首相和我爸去的根本不是嘉黎,而是永城?”
李贞僵硬地点了点头,姚珖觉得自己真是低估了源禾人的坏心眼,虞国举倾国之力将七级灾难压到五级,而源禾居然可以把一个痔疮拖成癌症并且到处乱喷,他们有什么立场要求虞国扒开英雄的尸骨?
永城核泄漏是虞国难以言说的痛,胥黎五年春,永城一化工厂突发爆炸,起初负责人认为这只是因操作不当引起的意外,可当第一批消防员冲进熊熊火海却在转瞬间被击穿皮肤并引发溃烂尸骨无存时,负责人被吓得肝胆俱裂,旋即向中央求援。
接到警报的国王宣布国家立即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国防政委、科研所骨干、执政党人员都在第一时间乘坐机甲赶赴永城。
大面积、高强度的辐射几乎摧毁了所有的机器,为了能将放射物集中处理,政委身先士卒采用人海战术,轮流到下矿去铲爆炸碎片,辐射后的皮肤泛红、腐烂,越往下挖越热,他们几乎衣不蔽体、口腔中都是金属味,相当于直接暴露在辐射中。
整个虞国都动员起来不计代价地为核泄漏点盖上石棺,直接损失共达十万亿虞元,这场事故几乎将虞国击垮,最终导致了南北解体。
李贞的声音像是生了锈的铁块,互相摩擦着陈述往事:“我、姜淮和宋清都在第一时间打报告前往核泄漏现场,姜淮负责医治因辐射而变异的工人,宋清负责定位泄露点,而我负责研制出能永久封存泄露物的容器,我们打了多次报告希望前往一线泄露点勘察,但都被吉尔首相压了下来,他说国难当头有事应该他们这群政委司令先上,等他们都死绝了才会轮到我们这群小年轻,当时我看着每天被抬进帐子中的工人,铀235中子几乎以光速穿透他们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击碎DNA,溃烂液化是最好的结果,更有甚者脸叠脸,牙叠牙已经不像是一个人,帐中腐臭味冲天,他们抓着我的手祈求死亡,求我们不要浪费资源救他们,要求保有最后一丝尊严,最后6000名工人中只有1000名活了下来,而活下来的1000人中有600人选择饮弹自杀,因为遗体中有极强的辐射性,为了虞国乃至国际安全,他们的尸体必须用铅棺封存再用混凝土浇灌最后埋入深渊”。
记忆被跨越世纪的时间齿轮不断切割,幸存者能做的只用尖锐细碎的声音不断咀嚼着痛苦和阴郁,日复一日。
当虞国的公民为了全体人类命运而前赴后继、奄奄一息时,其余国家像鬣狗般围了上来,他们要求虞国大开国门接受星际联盟其他国家派驻大使的“检查”,以确保所以核工具均被销毁。
虞国可以站着死决不能跪着生,所以在胥黎六年夏,爆发了国际史上规模最大、死亡率最高的战争。
金帐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土重来,机甲压境先是炸毁了阿伯方皇族归葬的墓地,所有的鹊台、乳台、山门、角阙都付诸一炬,甚至连彼得十三世的头颅都被做成了嘎巴拉碗,被当成下酒菜就着猪头肉啃了,不过就他干的缺德事而言,也算是做得其所了。
金帐汗在永城上空投放磷弹的同时,源禾和亨都几乎是同时出兵,源禾从东海携机甲上岸,以“检查”为名偷袭江南大营,亨都人更是不要脸,他们令自己国家的百姓乘民用机甲集结在虞亨边界,妄图以“收容国际难民”为名偷袭驻扎在嘉黎边境的西南大营。
李贞几乎是字字泣血:“永城顷刻间就成了废墟,轰炸机刺耳的响声和人们的尖叫声响彻云霄,我记得从实验室逃出来时一只带血的鞋子砸到了我的脸上,鞋子里还插着半只汩汩流血的小短腿,那还只是一个孩子啊,没有水没有食物也没有药数以万计的百姓就这样蜗居在不足二十平米的防空洞里,每天都有人死亡,我们在那里等了半个月只等来了亨都人的磷弹,当时的百姓怒骂军人没有血性,医务人员没有基本道德,可轰炸结束后才发现城内都是堆土机铲掉的尸体,他们的身体上满是凌虐的痕迹,没人知道他们生前经历了什么”,李贞捂着脸泣不成声,泪水从他的指缝溢出,“他们把生的机会留给了我们”。
他们用生命践行:我会用生命守护我的同胞。
三个国家磨牙吮血围殴虞国,其余国家视而不见等着这个国家死透后分一杯羹,最忠诚、最有信念的老兵都死在战场。
胥黎九年三月三,虞国胜,卫国战争结束,这个满目疮痍的国家宣布解体,虞国军区总司令皮昂诺尔饮弹自尽,联盟旗帜降下,南北虞各自封锁跳跃点,星际再无虞国。
李贞目光呆滞深深地咽了唾沫,恒温实验室很快就风干了他脸上的泪,他紧紧抓住姚珖的手,力道大到让姚珖觉得自己的左手可能已经脱臼了:“我们,都不要再去理会跟辐射有关的一切,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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