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十六年,深秋的风,似幽魂的叹息,从洱海之畔呼啸而来,裹挟着苍山之巅那细碎如银的雪沫,悠悠掠过蒙舍川的祭坛。诏主盛逻皮刚刚薨逝,祭坛之上,皮罗阁,这位乌蛮部落的新首领,傲立风中,腰间那枚鎏金错银的“诏”字符牌,在如血的残阳下,泛着森冷的幽光,宛如一条蛰伏的毒蛇,暗藏着致命的锋芒。
他站在祭坛高处,目光如鹰隼般俯视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包括那些五诏质子们。他们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在命运的阴影下瑟瑟发抖。
此时,皮罗阁的耳畔,忽地响起三公主金姑临终时那神秘而悠远的偈语,如一缕飘忽的幽魂,在他的心头萦绕:“当哀牢山开出黑色曼陀罗,六诏血脉将融于一鼎。”
“诏主当心!”老祭司摩柯多那沙哑的声音,如暮鼓击面,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他手中的蛇头杖突然迸发出绿焰,如一条愤怒的毒蛇,吐着信子。与此同时,祭坛西南角的符咒旗幡,在无风的空气中自燃起来。那泛着蓝光的火焰舔舐着黑夜,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好似那死神的脚步声。他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行走在焚尸台的残垣断壁之间。这焚尸台是往昔战乱时用来火化亡者的所在,如今早已荒废,只剩下残破的石基和灰烬。
月色昏暗,如一层薄纱笼罩在大地上。皮逻阁的思绪瞬间飘回到祖父逻盛炎咽气的那一刻,老诏主塞给他的半截骨笛,那是一支人骨笛,骨笛的表面刻满了吐蕃的密文,在月光下透出青碧色的磷光,宛如鬼火般幽森。此刻如一团炽热的火焰,在他的怀中灼得他胸口发烫。他拿出骨笛放到嘴边,轻轻一吹。刹那间,洱海上空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撕裂,万千鬼火如潮水般涌起,火舌跳跃,如同活物一般舔舐着空气。接着,鬼火之中竟显出一行血色的咒誓:“六诏归一者,当受万魂蚀骨之刑”。
突然潮水哗哗作响,仿佛在回应这诅咒。皮逻阁惊恐地瞪大眼睛,只见黑潮之中浮现出几十具浮尸,他们身上缠满了水藻,腰间的铁牌上刻着贞观年间唐军的番号。这些浮尸的眼睛空洞而冰冷,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悲惨遭遇。而远处,传来一阵女子的清唱,如泣如诉,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血浸苍山雪,魂归叶榆泽。六诏同杯饮,骨作同心结…。”
转眼到了开元二十四年的冬夜。太和城的夜色依旧深沉,寒风凛冽,吹得城墙上悬挂的灯笼摇曳生姿。浪穹诏质子阿朵手持松明灯,在城墙上缓缓巡逻。他浓眉大眼,身材魁梧,只是胆子略小,常被同伴取笑。阿朵心中忐忑不安,总觉得这夜色中藏着什么不祥之事。
突然,黑暗中传来一阵“呼啦啦”的声响,磷火如幽灵般汇聚在一起,竟化作了一具披甲的人形。阿朵瞪大了眼睛,惊恐地后退了几步。那磷火人形缓缓向前,仿佛在引导他前往某个地方。阿朵心中虽怕,但好奇心驱使他跟了上去。磷火人形带着阿朵一路前行,最终来到了龙尾关的废墟。这里曾是南诏的军事要塞,如今却只剩下断壁残垣。阿朵站在废墟之中,突然看到石缝里渗出一缕黑血。那黑血缓缓流淌,在地上凝成了几个字:“吾以三浪贵族百人性命,换唐使王承训默许焚诏之计”。
阿朵正看得发愣,突然一阵腥风刮来,一只缠满水草的手拍在他的肩头。阿朵惊得魂飞魄散,回头一看,竟是三年前沉江的施浪诏公主阿细。她的后颈上有三道青痕,颈间的银锁,刻着浪穹诏的火焰纹,而她掌中却攥着越析诏的贝叶符咒,如神秘的密码,暗藏玄机。她的眼中满是仇恨,指尖挑着一张送往吐蕃的鎏金密函。她恶狠狠地说道:“汝父承诺不杀降卒,却在神川江活埋我七百族人。”阿朵吓得双腿发软,往后一退,不小心踩碎了半块龟甲。龟甲上的裂纹如蛇般蜿蜒,仔细一看,竟是浪穹诏占卜灭族的凶兆。
刹那间,龙尾关回荡起战鼓声,那声音如滚滚的惊雷,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那是三十年前蒙舍诏与蒙嶲诏在龙首关血战的幻音,如一部悲壮的史诗,在历史的长河中回响。阿朵颤抖着扒开碎石,露出半截铭文,如揭开一个古老的秘密:“凡我子孙欲统六诏,必以三公主血脉为祭,饮同心酒于苍山神判石前。”
玉局峰顶的神判石,在暴雨中苏醒,如一头沉睡的巨兽被唤醒。百年前“河蛮三十七部”的亡魂从地底爬出,举着《蛮书》记载的残破战旗,如一群幽灵的军队,在黑暗中徘徊。皮罗阁押着五诏贵族登上祭坛,此时,皮逻阁割破手腕,将血滴入嵌着细奴逻骨笛的青铜匣,他的声音如天籁般空灵:“真正的同心酒需六诏嫡系血脉。”当混合六诏鲜血的酒盏举过头顶,判石轰然裂开,露出细奴逻与金姑相拥的尸骨。他们的指骨纠缠成盟誓手势,胸骨间插着另半截骨笛,就在这时,峰顶远处传来一阵骨笛的呜咽声,那声音凄厉而悲凉,宛如百鬼在夜里哭泣。它穿透了千年的滇云,回荡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不寒而栗。而那血色盟书在漩涡中渐渐沉没,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只留下无尽的哀怨与诅咒,萦绕在这片土地之上。
盟成第七夜,万千乌鸦在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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