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晃晃悠悠,充斥着一股反复过滤后的人味。冬天黑得早,车里车外早就一片暗淡,只有几个人的手机反着白光。
夏烛坐在最后一排,她几乎每次回家都坐在这个位置。
每半个月趁学校双休就长途跋涉一次,平常时间紧张就住在学校的宿舍。虽然这条路漫长乏味,翻山越岭又消耗人的精力,并且山路尽头的家也无人等候。
但她还是会回去。
就像是习惯一样,买票,上车,在车上昏昏沉沉三个小时,回到熟悉又陌生的房子,冬天的时候山路崎岖只能打着手电筒,夏天还好有夕阳相送。就算只能在家里呆一个整天,周末又得走一遍流程返回学校,但这么短的时间已经够夏烛整理心情了。
不管走了多远,她还是喜欢回到裸露的大地和无论枯荣都生机勃勃的自然里。
爷爷以前就说过她像一棵草,看似柔弱却能野火烧不尽,只要有春风吹过,来年总能生生不息,夏烛很是认同。
小草就应该长在山野里。
快到年底了,等过了年开了学,夏天一到她又要经历一次高考。
是的,又一次。
夏烛是个品学兼优出类拔萃的复读生。
在老师和邻居的大娘面前她说自己是因为睡过了没赶上考试,可实际情况是考试当天夏烛早早起来,喂了鸡,下了地,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做了就是没去考场。
班主任痛心疾首,夏烛可是她的得意门生,她还指望着得意门生能一举摘得市状元的桂冠,给自己评优秀教师添砖加瓦,如果她知道这个状元候选人是故意没去,一定会当场气晕,气她这个顽石又臭又硬就是不开窍。
想到即将再次到来的高考,夏烛的手指又开始痉挛,她把手缩进袖子里,头靠在结出水汽的车窗上,外面的车灯如同流萤。邻座的男人睡了几觉醒来,好不容易停止了震天响的呼噜,又自顾自手机外放刷起短视频。
先是传来夸张的笑声,然后是一些听不清歌词的流行音乐,男人的手指在屏幕上不耐烦地翻动,最终停在一段咿咿呀呀的哼唱。
唱得是老古董夏烛熟悉的。
“那一天爷爷领我去把京戏看。”
“看见那舞台上面好多大花脸。”
男人的手机也许出了一些问题,声音伴随着电流声滋滋回响在整个车厢。
“蓝脸的窦尔敦 盗御马……”
“红脸的关公战长沙……”
在欢腾的戏腔中,夏烛身体一沉靠着车窗睡去。
好在这一觉没有再做折磨人的梦,折腾了一路终于到了家,天太黑什么也看不清,她累到等不及烧水洗漱,就着冰到刺骨的水迅速解决了一遍,就躺上了自己的小床。闭眼前她还在脑袋里确认了一遍家里四处的门窗都已经锁好。
身上压着几床厚棉被还嫌不够,她把校服外套也盖在了最上面,乡下的夜晚安静如水,很快就进入了深度睡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几个小时,也许几分钟,寂静里飘来一串歌声,钻进夏烛的耳朵。
“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
她几乎是瞬间清醒。
醒后的眼睛早就适应了黑暗,蓝莹莹的月光透过纱布窗帘洒了一地,窗台下的书桌,书桌旁的洗脸架都在黑暗里轮廓清晰地立在各自的位置上,没有其余多出来的异样。
她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也许是今天课堂上连续两个怪梦,导致神经有点敏感脆弱,不过这种事情她也头一回遇到,好在夏烛处理学习以外的东西都比较迟钝,只要脱离出来也能正常吃喝睡觉。
盯着透光窗帘上的蓝色百合印花,思绪慢慢飘忽,快要再次沉入睡眠之际,耳边突然又响起一句歌声。
“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
那声音尖利刺耳又带着狡黠的笑意,只是吐字不清仿佛幼儿学语。
夏烛再次惊醒,她确定这次听得一清二楚不是幻觉,更糟糕的是歌声好像就从身下的床底传来。
身上棉被似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上气来,她双脚冰凉,血液似乎凝固,无法顺利传送到四肢。黑暗里能做的只有紧紧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尽量放平自己的呼吸,她竖起耳朵想要通过细微的动静判断出房间里是否有还有第二人的存在。
凝神静听。
一声。
两声。
就在床底下,隔着一个床板的距离,还藏着一个发出粗重喘息的人,或者别的什么。
现下最重要的思考该如何应对,她知道自己脆弱的木板床,就算轻轻挪动身体也会发出刺耳的咯吱声,所以现在只能保持静止不动,四肢僵硬地躺在床上装作还没醒。
离开房间的门就在三步之外,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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