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最后一排的座位总是积着灰，直到那个转校生像颗发白的糯米糍般挤进来。他卡进靠墙的座位时，铁质课桌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呻吟——前桌的刻薄组长立刻回头瞪眼，却被他的卡姿兰大眼睛瞪了回去。
"我叫张大明。"
他在草稿本上画了只歪嘴兔子，
"不过你可以叫我烤肠大王。"
这个外号来得名不虚传。某个周三早晨，他书包里滚出六根油汪汪的烤肠，塑料袋上还粘着辣椒面。我戳他胳膊时，他正把整个手抓饼往嘴里塞，鼓起的腮帮子像只囤粮的仓鼠。
"快吃！老师要来了！"
三分钟后，班主任的粉笔头精准击中他的后脑勺。但这次组长没敢告状——她后脑勺的发绳上还沾着大明"不小心"喷出来的辣椒油。
期中考试调座位，老师指挥前排同学往后挪动。铁桌腿摩擦地面的声响中，突然爆发出杀猪般的哀嚎："老师！再挤我就要变成肉夹馍了！"全班哄笑中，我看见他对我眨眨眼，肥胖的身躯故意又往后顶了顶，终于给我们这桌争取到宝贵的五厘米空隙。
《放学前的板凳宣言》
夕阳把教室染成橘子酱颜色的时候，组长终于把橡皮砸在了我的铅笔盒上。她扑过来的姿势像只炸毛的猫，却在后退时踩到了前桌男生的新球鞋——那男生早就在课本上画满了"组长去死"的涂鸦。
"你他妈没长眼啊？"男生的怒吼震得窗玻璃嗡嗡响。
我趁机把作业本扫进书包，铁质铅笔盒在桌角磕出慌张的节奏。组长突然调转方向，涂着指甲油的手指朝我头发抓来。课桌被她肥胖的体格撞歪的瞬间，我闻到了同桌被吵醒时呼出的草莓味泡泡糖香气。
"操！"
同桌揉眼睛的动作突然定格。他抬头时，后脑勺翘起的呆毛像根愤怒的天线。组长悬在半空的手突然转向，假装整理自己的马尾辫。我以为这场闹剧终于结束，正弯腰去捡滚落的钢笔，却看见同桌踹开椅子冲出了教室。
玻璃窗映出组长得逞的冷笑，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又朝我逼近。
教室门突然被踹开。
同桌举着板凳的样子像个滑稽的角斗士，板凳腿上还挂着值日生没擦干净的红墨水。
"你动她一下试试？"
他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
"老子忍你很久了！"
组长尖叫着去抓他的脸，却被他用板凳格挡住。他们像两头发怒的小兽在讲台边扭打，粉笔灰扬起来，在夕阳里下了一场细雪。
我僵在原地，看着同桌额头暴起的青筋。这个平时连作业都懒得抄的家伙，此刻正为我挥舞着板凳。喉间突然涌上酸涩的温度，视线模糊成一片——原来真的会有人为你转身，哪怕放学铃已经响彻走廊。
（多年后母校拆迁，我在废墟里捡到半截板凳腿。那些年所谓的校园暴力，最终都败给了一个男孩毫无章法的保护。而当年落在他校服上的指甲抓痕，如今想来，竟是开在我青春里最早的一朵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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