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奶油面包还带着烤箱余温,安静躺在书包夹层。系鞋带的瞬间,两道阴影突然笼罩作业本。瘦猴似的男生拽着书包带一扯,我的早餐便在他们抛接的抛物线间颠簸成笑话。
"还我!"
喊声裹着哭腔摔碎在水泥地上。他们模仿我抽噎的样子,面包包装袋在撕扯中发出垂死呻吟。我蹲下来数蚂蚁搬运饼干屑,泪珠把红领巾泡成咸海带。
球鞋碾过落叶的脆响由远及近。班长校服袖口卷到手肘,露出打篮球留下的结痂伤疤。他截下面包的动作像盖火锅——手腕一翻就夺回制空权,两个男生顿时蔫成漏气皮球。
"以后谁再动你东西,"
他把沾了灰的面包拍进我怀里,食指关节敲了敲我课桌,
"往我座位方向咳嗽两声。"
《向日葵窗帘上的算式》
那天的阳光穿透教室蓝色窗帘,把数学题投影成扭曲的鬼脸。我盯着黑板上的"3+5",指甲在橡皮上刻出月牙形凹痕。班主任的高跟鞋声停在课桌旁,香水味混着粉笔灰钻进鼻腔。
"站起来回答。"
她敲了敲我的桌角。
我数着窗帘上的向日葵图案拖延时间,直到鞋尖抵住我的膝盖窝。突如其来的疼痛像通电的夹子,等我反应过来,人已经蜷缩在课桌下的阴影里。哄笑声中,我看见二十八双小皮鞋在地面敲击出幸灾乐祸的节奏。
放学后的教室像被遗弃的蜂巢。我趴在桌上数日光移动的格数,班主任批改作业的红笔在纸上划出伤口般的声响。书包带被夕阳烤得发烫时,她终于吐出三个字:"回去吧。"
厨房里,妈妈切土豆的刀刃剁在案板上。"老师怎么会踢学生呢?"她头也不回,案板缝隙里卡着的土豆皮像蜷缩的灰蛾,"肯定是你上课不乖。"
我盯着冰箱贴上的乘法口诀表,突然发现所有数字都在渗血。当晚的数学作业本被我用蜡笔涂成黑洞,那些歪扭的线条里藏着七岁孩童能想象到最恶毒的诅咒——希望班主任踩到乐高积木,希望教室的向日葵窗帘统统枯萎。
而今每逢教师节,朋友圈刷屏的康乃馨花海都让我想起那扇蓝色窗帘。它们永远定格在2012年的某个下午,而七岁女孩蜷缩的课桌下,正在形成某个微型黑洞,缓慢吞噬着对权威与血缘的最后一丝信赖。
《田字格里的星光》
教室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总晒着被语文老师夸过的作业本。她批改时会用红笔在写得好的字旁画小星星,我的田字格本上常有银河闪烁。那些年"春天"的"春"字三横总是对齐的,因为她说"像小燕子的翅膀要对称才飞得稳"。
毕业季的操场角落,我捡到枚锈了边的校牌。金属边框还留着体温,背面用圆珠笔刻着"四年级二班"。敲开教师办公室时,老式吊扇正搅动着她的白发,粉笔灰落在藏蓝衬衫上像未融的雪粒。
"是来还校牌呀。"
她眼角皱纹聚成月牙,从抽屉摸出颗水果糖,
"还记得你交的生字本吗?
‘太阳’的‘太’字一点总点得太重,把田字格都戳破了。"
我攥着校牌的手突然发烫。她居然记得那个总把捺画写成扫帚尾巴的女孩,记得我用橡皮擦破纸时的懊恼,甚至记得某次听写我悄悄在页脚画的向日葵。
转身时眼泪砸在地砖上,洇出更深的斑点。走廊尽头传来她带笑的声音:"写字的手别抖啊,笔锋要稳。"
(如今给侄女听写生字时,我总在田字格外多画一道横线。那个总把白发别在耳后的老师,永远定格在2013年的蝉鸣里,而当年她赠予的红色星星,至今仍在我的钢笔尖上流转生光。)
《踮脚的刻度线》
教室后墙的刻度线每年都在长高,唯独我的名字始终钉在最高处。班主任用三角板敲了敲黑板槽的粉笔灰:"你坐最后排,挡不到别人。"
其实我知道,是因为晨读时念"春天来了"总把"天"说成"千",像枚卡壳的图钉扎进整齐的朗诵声里。
大扫除日的阳光把玻璃窗烤成蜂蜜色。我踮脚踩上吱呀作响的木凳时,看见自己变形的倒影正与吊扇叶搏斗。抹布够到日光灯管边缘的蛛网,粉尘像无数个缩小版的我在坠落。第二组第三排的女生们擦着窗台说悄悄话,她们的影子在地面编织彩绳,却总在我的帆布鞋前急转弯。
水桶里的脏水突然泛起涟漪。两个男生靠在门框上学我说话:"今、今天扫除真、真累。"他们的手指在脸上戳出虚拟的麻子坑,粉笔灰从指缝漏成惨白的流星雨。我攥紧滴水的抹布,喉间涌动的辩解词被软腭的裂缝切割成散装零件——"不"变成了"唔","怕"碎成"啊"。
放学的铃声解救了我。走廊的夕阳把身影拉得老长,这个被所有人避让的瘦高影子,此刻正吞噬着更多细小的黑影。走到校门口才发现,指甲缝里嵌着的粉笔灰,竟拼
喜欢风眠教室请大家收藏:(m.mingyutales.com)风眠教室明隅传奇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