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香兰从前久居深闺,仅在入宫伴学时听昭华提起过此人的一些轶事。不过多是些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大抵是哪家侍郎的小姐或将军的女儿大胆示爱被拒,诸如此类。那时,章珏仅是才及第的士子,初入六科,行监察六部之事,正炙手可热。
宁家被抄,前来监察之人,便有章珏。那时香兰对他仅匆匆一撇。家破人亡的剧痛,让她对这些执法之人留下冷漠无情的印象。
冷漠,正是此时章珏再次显露给自己的感觉。
朦胧的雨帘下,他身着绯色官袍,鹤形锦补子昭示着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崇高地位。身后的侍从闻声前来为他撑开一顶黑色的大伞,黑红相间,愈显高位之官的威严气势。
一头撞进这等贵人的伞下,香兰只觉膝盖酸软,顺势跪下请罪。
暴雨如注,膝下的一滩水洼越来越大,渐有漫过双膝之势。可是香兰并未得到回应,内心渐渐涌上不详之感,恐他看见自己的行事,此时发作。
良久,香兰才听得头顶传来的醇厚男声:
“起来吧。”
香兰如蒙大赦,叩首谢恩。
“袖里藏的什么?”
高兴不过一瞬,香兰不自觉捏紧袖口,仓皇地看向那人。
他的眼神冰凉,带了查问的凌冽气势。
香兰摇头:“大人,婢子并未藏什么。此刻赶着去寻公主,还请大人放行。”
话外之意,香兰是公主的婢女,就算是堂堂首辅,也不得公然与皇亲国戚过不去。
章珏唇边溢出一丝轻蔑的笑,眉目之间挂起些兴味。
他没再说什么,只对远处的锦衣卫指挥使递去一个眼神。
一瞬,香兰来不及反应,便被锦衣卫捆住了双手,弹弓随之掉出。
锦衣卫指挥使陆震捡起那弹弓,冷笑道:“今日差点让锦衣卫命丧黄泉的罪人,竟是你!”
香兰大惊,忙要辩解,却被人堵住口舌,拖拽而去。
诏狱中气味混杂,尤其骇人的,是血的腥味。
香兰在这阵阵强烈的腥气中,难过地直呕。
地气潮湿,几乎将香兰包裹。她被捆住手脚,静静躺在地上等待着自己的死期。
进了锦衣卫的诏狱,没人能活着出去。幸运一点,或能求个全尸。如她这般胆大包天、挑衅皇权之人,下场极其凄惨。
等了许久,久到老鼠成群从她脚下窜过,她也没什么惊讶之色。
一阵脚步声传来,沉稳而有力。栅门应声而开。
香兰没去看来人,闭着眼等自己最后的宣判。
“唷!倒是个不怕死的。”来人语气戏谑。
香兰睁眼,眼神平静地看着来人。
“今日之事,是我一人所为,求大人转告首辅和锦衣卫指挥使大人,不要牵连无辜之人。”这是香兰能为母亲和弟弟,以及公主,所做的最后一点努力。
那锦衣卫摇头:“有什么话,姑娘还是对首辅大人亲自说吧。”
他要见我?
香兰挣扎着坐起,神色有一瞬的慌乱。
诏狱的官署内,章珏坐于北堂,身侧站着锦衣卫指挥使陆震,其余人等皆面带恭敬,侧身站立。
锦衣卫只听从皇帝命令,面上看着,甚至与内阁是对立的派系。然而,章珏作为内阁首辅,却能坐在诏狱的官署,还让他们如此恭顺。
香兰饶是不懂朝堂政治,此刻也明了章珏的权势滔天。
爹说过,从未有人能凌驾于锦衣卫之上,除了皇帝。
章珏的手腕和能力超乎想象。
可惜,他顶着那样清贵、儒雅的外表,骗地旁人以为这是一位光风霁月的翩翩公子。
香兰止步于堂中,恭顺地跪下。
“求大人,不要牵连无辜之人,香兰愿承担所有罪责。”香兰匍匐在地,瘦削的肩膀微微发抖。
她毕竟不是圣人,哪里能真地看破生死。
章珏未理会她的求情,命人递给她一张供状,左手撑着下颌,饶有兴味地看她。
“鸿胪寺卿的千金,想必识字。仔细看完供状,若无异议,便签字画押。”
鸿胪寺卿,父亲生前的官职。
想来自己的身世在这些人面前已是透明。
香兰匆匆扫过供状,看到判罚的字眼,香兰猛然抬首看向章珏,不可置信。
他竟要将自己斥去军营!
女人在军营能有什么正经营生?无非是军妓。
香兰叩首再拜:“香兰只求一死,求大人怜惜。”
言出,室内发出一阵哄笑。
指挥使陆震冷笑:“我们兄弟的性命几乎交代在你的手上,哪能让你就这么死了?”
果然是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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