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太重了,好像江起山父子隐瞒的不止林台坡的一桩旧案而已,江桢做得再过分也不过是转学之后断了和他的联系而已,要做什么才会谈得上被“背弃”?宋柏觉得自己仿佛触摸到了名为江桢的冰山的一角,却在无意中发现暗流的更深处隐藏着更庞大、更神秘的东西,江起山是个性格直接的人,他从未像今天这样,读不懂师父表情的含义。
他神色未变,语气自若:“我知道,师父。我没怪他,只是觉得我这个做哥的有点不够格。”
江起山说:“答应我。”
宋柏只好郑重道:“我答应您,永远不背弃江桢。”
江起山这才移开目光,拾起椅面上的照片,这个低头的动作令他显得格外衰老,他把宋柏按进椅子里:“我去拿水,你在这儿坐。”
宋柏于是顾自看起那些照片,大部分拍摄于江起山夫妇年轻的时候,地上的相册有点碍事,他把它们捡起来放在飘窗上,一张纸片,随着他的动作从相册中滑落出来。
他拾起一看,原来是一张旧照片。很旧,虽然是彩色照片,但画面已经发黄,边缘却很光滑,看起来被保存得很好。照片上是年轻的江起山,看起来二十出头,穿着当时的橄榄绿制式警服,站得很挺拔。旁边还有一人,勾着江起山肩膀,黑白分明的眼睛笑得弯成柔和好看的形状,一头黑短发被风吹得往后抿,即使画面模糊也不难看出这人的英俊,显得身边的江起山异常逊色。
这人也是一身警服,如蓬勃的松柏意气风发。这大概是江起山的同事或同学,可宋柏印象里,跟在江起山身边的那几年,他从没见过这个样貌的中年人。
他翻过照片,背面一行遒丽的蓝黑色钢笔字:江起山,夏飞光。
夏飞光。他在心里记住这个名字,确信自己没见过这个人。这分明是个来自遥远年代的陌生人,可他却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
不是曾经见过面的那种熟悉,更像是他刚刚见过类似的脸,或拥有类似气质的人。
宋柏盯着那张照片,隐约就要念出一个名字,这个人长得就像……像是——
“阿桢!”
屋外一阵防盗铁门轻响,是去外面跳舞的纪慧竹回来了,正在招呼江桢过去。宋柏抬起头,门正巧被江起山从外推开,不知为什么,他像看见了不应该看见的东西一样,忙把照片递了上去:“您有张照片掉了。”
江起山好像没想到这张照片会出现在这里,低头的刹那,他感慨万千般抬了抬眼皮,宋柏知道,这是因为他看到了那个叫夏飞光的人。
但那表情只是转瞬即逝,江起山把热茶放在桌上:“时间还不晚,陪我下一盘?”
此时此刻,外间客厅。
纪慧竹心疼又埋怨地摸着儿子受伤的右后肩,隔着短袖,她只能摸到厚厚一层纱布:“你那么拼命干嘛,啊?你郑阿姨和我说的时候吓死我了,你知道长宁河一年淹死多少人?”
江桢已经比她还高,和她说话时需要微微低下头迁就她,这个孩子一贯乖顺而温和,手指自然而然地搭在她的肩膀上:“没关系的妈,医生都说了只是皮外伤,过两天拆了线就好了。”
他顿了顿:“做我们这一行受伤是难免的。”
——做我们这行,受伤是在所难免嘛,你就别担心啦!
那一瞬间仿佛时光在她身上流返,一道清朗的声音落入已经不再年轻的纪慧竹耳畔,她抬起头,看着江桢。
“阿桢?”“哎,妈。别担心。”
同样黑沉的眼睛令她感到恍如隔世,她听见那如流水轻撞玉石般好听的声音继续说:“如果我以后有了孩子,一定要给他取名为‘桢’。”
“桢,那就是夏桢了,有什么说法吗?”少女的她笑着问。
那道声音也在笑:“书上说过,桢,硬木也,冬不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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