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节庆,金狮腾跃,竞相采青,观者如堵。
人皆谓重阳燥气当令,谁料京城打入九月,秋雨便连下数日没有停歇。
细雨挟丹枫方坠,叫来往客履碾过,红叶澄泥交污,青石板路浑似美人泣妆。
易氏武馆门前高悬的泥金匾反不损分毫,虽久滞秋雨,却苔痕不侵,历久弥新。
【北地狮王】四个铁画银钩的大字,乃当今圣上亲笔所赐。
【滋啦——】
易氏武馆后院忽闻异响。
肥嫩鲈鱼下锅,金黄油花四溅。
“小姐仔细,油镬在溅哩!”
临鸢方入厨门,眼疾手快掠取壁上竹筛扑来,旋身欲护主,奈何油星噼啪迸溅,只听身后倏地倒吸口冷气。
她忙覆竹筛将噼啪声隔开,扭头便见自家小姐正用指腹揉下巴颏,如瓷肌肤上,竟烫出两点红。
“我的姑奶奶喂——”临鸢无奈摇头心下暗疼,却又不忍指责,只得一句“这便去取烫伤膏来!”
绣鞋踏得青砖地噔噔响,一溜烟就没了影。
羡鱼则只顾闷头捅灶眼,铁钩子怼得火星子噼啪乱爆。
火焰在瞳孔跳动摇曳,她斜眼瞥向锅台前年芳二十、正值桃李之华的自家小姐,眼底恍惚闪过一丝嫉色。
易枕清若是生在平常门第,早被骂作懒蹄子。偏好命投胎武馆独女,娇憨便成了真性情。
明明爹爹是威名远扬的武馆馆主,可她却摒弃天资,偏学些花拳绣腿便作罢,只因实是吃不得那劳筋苦骨、饮冰茹檗的罪,只知成日窝在这女儿墙内绕着夫君打转。
她一手扶着后腰,高高隆起的腹部将折枝海棠的裙面撑起圆润弧度,腰际挂了只狮头形状的禁步金铃,莲步挪移间泠泠作响。
青葱玉指揭起竹筛,示意羡鱼将一旁早已备好的清泉水灌入。灶火熊熊,须臾汤滚如雪浪。
“怪哉,午时早过,怎么爹和夫君还不回。”
她自言自语道,扯了手绢擦擦额头鼻尖细汗,又随手拈起一只青瓷小瓮,想尝尝是盐还是糖。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舞狮大会,闹市西街擂台下,京中正有九馆夺青。
每年魁首赏银五百两暂且不表,只那因名动四方引来后继授徒走镖、傩戏婚丧,生意如潮的好处便够让所有武馆跃跃欲试。
故每年各馆这一日皆焚香祭祖,誓夺魁首,然今年有些许不同。
易氏馆主易扬大徒弟秦观禄,也就是易枕清的夫君,去年大婚后便新立山头岳禄武馆,故今年是以新名头首赴狮会。
坊间皆窃笑,易馆主中年才得一女,膝下无儿。易氏武馆与岳禄武馆不过是旧旗与新幡,终归秦氏囊中。
羡鱼见易枕清心不在焉,忆起昨夜秦观禄密嘱今日定要禁足小姐,万不可出门。
她眸光忽闪,心下冷笑,起身去扶易枕清:“西街狮吼震天,老爷和姑爷飒爽争青,小姐当真不去瞧瞧?”
易枕清欲尝咸淡的动作一停,一双可爱荔枝眼灵动忽闪,暗暗咬唇期待。
她还有一月即将临盆,身子着实笨重得紧,若去那人头攒动摩肩擦踵的擂台下,少不得要被爹和大师兄轮番教训。
值她犹豫纠结之际,腹中胎儿也踢她一脚,似是暗中鼓舞。
羡鱼纤指暗扯易枕清袖角,“年年狮会,小姐都不会错过姑爷舞狮英姿,更何况今年他自立门户更显威风!咱们隔街望楼觑个影儿,不让他们知道。”
易枕清豪爽将勺中调料在锅前一撒,哐当放下青瓷小瓮,转身金铃作响。
“走!”
*
西街高擂早被百姓围得铁桶一般。台上八仙桌叠作九层青云塔,塔尖悬挂绣球青,红绸随风飘扬,九路狮队分踞擂台八方。
牛皮鼓齐擂,鼓点震得人心激扬。九路狮队经过数轮厮杀,最后只剩易氏武馆和岳禄武馆对决最后一轮抢青。
但见易氏武馆黄狮先发,踩着一街幌子跃上擂台,摇头晃脑好不威风。
岳禄武馆的紫狮后追,直扑青云塔,狮尾一甩灵活后翻,行云流水毫不费力也跃了上去。
“好!”
台下人声鼎沸,叫好声震天。
“真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呐——”
茶棚下,粮铺肖掌柜笑捋胡子,“易扬这个大徒弟秦观禄早年就显出蛟龙之姿,今年自立门户,倒叫押注的犯了难。”
帷帽轻纱下,易枕清唇角微扬。附和的闲言碎语中十句有八句在夸秦观禄,她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她一向最以自己的夫君为傲,要么爹老说生女外向,可是一点不假,胳膊肘尽往外拐。
“那二徒弟晏照玄也丝毫不差呀,瞅瞅,跟易扬配合打得那是一个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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