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黑袍官员看看谢娡，又看看司空马。司空马未作多余言语，只抬手道：“大人，请。”
正午的日光，柔柔地穿过路殿高窗，将殿内镀上一层暖芒。吕不韦踏入殿门时，一眼便瞧见了盘膝而坐的桑语。她一身赤红胡服，在满殿光晕中灼灼如焰。
“桑山主？”吕不韦道。
桑语闻声睁眼，阳光直刺眼帘，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吕相邦，可算等到您了。”说着，她抬起胳膊，站在一旁的阿五立即上前伸手将她扶起。
盘腿坐久了，双腿早已酸麻得没了知觉似的。
“玄女山，果真名不虚传！老夫总算是见识了，佩服佩服。”吕不韦捋着胡须，将几句话说得阴阳怪气。
桑语微微一笑，毫不退让地直视着吕不韦：“秦法之弊若此，桑某倒是第一次见识。”
“阿桑！”嬴政眉头微蹙，无奈地唤了她一声。他起身走到她的身边，面向吕不韦，说道：“仲父进宫，是来问罪的？”
“有罪无罪，秦法说了算。”吕不韦继续问道，“桑山主，不知那位侠士系出何国也？”
桑语摇摇头，“无国。”
吕不韦失笑，“人皆有来处，怎会无国？”
桑语心下明白，吕不韦这是在怀疑谢娡，怀疑她的行为是出于某种特殊目的。
“人是自由的，便是自由的。”
吕不韦道：“山主之意，白马非马？”
桑语轻笑，“对，白马非马！杀恶人，亦非杀人也。”
吕不韦道：“杀恶人，杀得干脆利落，倒是颇有燕赵豪杰之风啊。”
桑语眸光微垂，暗忖吕不韦这是定然要追根究底问出个所以然来。良久，她还是缓缓抬起双眸，神色坦然道：“相邦若真心想知晓，在下自是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对于谢大侠而言，她确实无国可依。毕竟，她出身于……”
桑语话到此处刻意停顿，目光幽幽看向吕不韦，眼神中隐隐透露出一丝意味深长。再次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启檀口，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说道：
“洛阳，王室。”
吕不韦不禁默然，脸色终于微微变了。再看嬴政，亦是如此。
所谓“出身于洛阳王室”，换个说法，其实就是“周天子的后裔”。
西周后期，周幽王因过分宠信褒姒，废黜正妻及其嫡长子，改立庶子为太子，这一系列荒唐举动引发了王室内乱。再加上他以“烽火戏诸侯”这种轻率之举失信于天下诸侯，最终导致周王室威信尽失。
不久之后，犬戎乘虚而入，攻破镐京，周幽王惨遭杀害，西周至此宣告灭亡。随后，在诸侯的共同扶持下，周幽王之子姬宜臼继位，是为周平王。
为了摆脱犬戎的持续威胁，周平王于公元前770年将都城从镐京迁往洛邑，史称“平王东迁”。
从此，历史进入了东周时期，并逐步演变为春秋战国的大分裂时代。在此期间，周天子逐渐沦为徒有其名的“摆设”，昔日至高无上的王权已成过眼云烟。
洛阳王室，仿佛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垂垂暮年，身上依旧佩戴着那些见证了昔日辉煌的勋章，试图以这些荣耀的象征来维系表面的尊严和光辉。
周边的诸侯国，彼此心照不宣，共同维护着这个脆弱的假象。
然而，刚刚拜为秦相的吕不韦，将目光投向了这个千疮百孔的“洛阳王室”。
在那场“奇货可居”的风险投资中，吕不韦得到了丰厚的回报，跻身于秦国权力的核心，登上了权倾朝野的相邦之位。
然而君王的绝对信任，却并未能为他换来百官由衷的拥戴。毕竟，秦国的官员们，皆是在刀光剑影中摸爬滚打过来的悍勇之士。
在这个崇尚武力的国度里，对军功的重视远远超过了其他一切。唯有凭借真正的战功，才能赢得人们的尊重和权力的稳固。
所以，吕不韦需要一场“胜仗”。终于，他等来了这个机会。
庄襄王元年，东周联合诸侯谋划攻秦，秦王绝意派遣相邦吕不韦统率大军，奔赴前线征讨。最终，东周全部纳入秦国的版图之中。
春秋战国时虽战乱频繁，但对被灭国的王族极少会赶尽杀绝。是故，秦国亦遵循这一传统，并未继绝东周的祭祀，而是把阳人聚一地赐给周君，让他得以继续供奉祖宗祭祀。
至于“洛阳”，成为了吕不韦的封地。
桑语适才的回答，的确不是敷衍之辞，而是实话实说。然而，这个答案却让吕不韦的疑惑迅速地变成了担忧，看向桑语的眼神中甚至不自觉地流露出杀意。
这眼神被桑语看在眼里，她依旧从容不迫地解释道，“相邦，君上，还望二位能够摒弃那些拘泥狭隘的想法！谢大侠，她只是一位游侠，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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