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油灯昏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使得投在墙上的人影也跟着摇晃不停。死寂般的沉默里，蓦地传来了两声凄厉的猫叫，显得格外刺耳。
桑语眼睫抬了抬，道：“那人该死，但执法人不该是你，也不该是玄女山。”
“法？”谢娡冷笑一声，“若律法当真至公，怎容豺狼当道，良善泣血？若官衙当真明镜高悬，那些破碎的家庭血泪未干时，所谓王法又在何处招魂？”
话音骤顿，她眼中噙着泪水，继而声音铿锵决然，“既然法不诛他，我诛！”
桑语的眉梢微微颤动了一下。
“我有一事不解。你行走江湖多年，怎会犯这种错？竟让那恶贼的仆从看清了你的脸，甚至报上了‘玄女山谢娡’的名号？”
虽说谢娡向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可桑语实在难以理解，她口口声声说着害怕连累玄女山，为何又刻意将自己的身份暴露于众人面前。
这般前后相悖的行径，实在是矛盾得让人难以捉摸。
谢娡认真地看着桑语，嘴角猝然绽出一抹浅笑，“阿桑，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没错，你猜得没错，我确是故意为之。”
“我偏要天下人知道，这世间还有玄女山，敢为弱者讨一个公道。玄女山的存在，不仅仅是庇护亡奴。”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愈发明亮，“至于我，我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屋内光线似乎骤然黯淡了许多，窈窕蹙着眉看着谢娡，紧抿的唇动了动，须臾又将目光移向了桑语。
桑语脸色平静，只垂眸喝水。
杯里的水见了底，桑语这才开口说道，“凡事都还有转圜的余地，眼下别说什么死不死的话，多不吉利！”说着，搁下陶杯，手在桌案下，暗暗摸向腕上的木珠手串。
再次抬起手时，她为谢娡倒了一杯水，“尽人事，然后才是听天命。”
谢娡微微垂头看着她递过来的凉水，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桑语缓缓坐回身子，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当这“笃笃”的声响敲到第十下时，谢娡的眼睛一闭，身形一软，便这般直直地倒下了。
阿五先是一惊，随即连忙伸手将谢娡扶起，眼神中满是不解地望向桑语，问道：“阿姊，你这是为何？”
桑语道：“此药药性甚是厉害，足以让她睡上三天三夜。但是，你们最好还是寻一根绳子来将她牢牢捆住，倘若她提前醒来，以你与窈窕之力，根本无法控制住她。记住，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务必要把她看好，切勿让她任性而为。”
窈窕闻言，顿时面露不安，“阿姊，你要去哪儿？”
“去见秦王！”桑语边说边起身，刚迈出一步，却又忽然缩了回来，“窈窕，我那身红色的胡服，可是放在你的衣箱里了？”
窈窕点点头，“阿姊随我来！”
咸阳宫，路殿。
嬴政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偶尔驻足，朝殿门外望上一眼。蒙毅立在一旁，劝说道：“君上，已过半个时辰了，您还是先坐下歇歇吧。”
嬴政将手背在了身后，讷讷自语道：“怎会去了这般久？夜鸩的能耐，何时变得这般不济了？”
他刚转身准备坐下，一道黑色身影自窗外跃入，向嬴政行礼后禀道：“君上，此事非同小可，牵涉到了宗亲大臣，以及……玄女山。”
嬴政深长地呼吸了一下，“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且详细道来。”
夜鸩说道：“前几日，嬴修不慎误杀了一名奴隶。而今日下午，他遭人捅了一刀。那人行凶后，自称是玄女山之人。她身手极为了得，数十人都难以将其擒获，还是让她逃脱了。”
嬴政听至此，缓缓地坐了下去，表情沉到了底。蒙毅不由担忧地看向他。
这件事情的确有点棘手，嬴修虽说爵位不高，然而其父嬴敖，纵是秦王政亦要忌惮三分。
“不过……”夜鸩继续禀报，“所幸太医令当时正在府上做客，及时施救，终将嬴修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却不知是何心思，秘而不宣。”
嬴政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道：“退下吧，继续盯着嬴敖。”
“诺！”夜鸩躬身领命，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殿。
蒙毅思忖片刻，正欲开口，突然，只听得屋顶微微响动，他下意识地握住腰间佩剑的剑柄，瞬间进入了高度戒备的状态。
嬴政抬眸瞥了一眼，“蒙毅，你也暂且出去吧。”蒙毅听他这么说，应了声“诺”，了然地退下了。
窸窸窣窣一阵声响，桑语径直走到嬴政对面坐下，却并未急于开口。嬴政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短衣窄袖的胡服，干净利落，的确比宫装更适合飞檐走壁。
他扬眉笑道：“这宫城，桑山主简直是来去自如。看来，这些卫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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