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坚定地摇头,“我相信君上,君上是不会这么做的。”
“你……相信寡人?”
“是!”
“好!”
一字落地,车内又恢复了沉默。
午时,轺车终于行至相邦府。桑语仅投去一眼,便觉诧异非常。
她想象中的相邦府邸,应是以奇珍异宝点缀着门扉,四周高墙环绕,必极富丽堂皇之致。但是此刻眼前所见,居然是一处幽静的居所。
秦王政立在她身侧,幽幽开口:“此处乃是相邦的……别院。”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桑语的好奇。她别过眼去,口中赞叹道:“这别院,甚佳!”
家老早已恭候在门口,此时引着二人进内,一边走一边介绍道:“此院乃名士下榻之处。其中,实才实德之士,居上舍,食肉乘舆;尚不明底细的可用之才,居中舍,食肉不乘舆;而混吃混喝的庸人,则居下舍,食脱粟之饭,不过倒也不会饿其体肤。”
听罢,桑语笑问道:“下舍之中,是否已经出现冯谖?”
家老亦是笑道:“有!此人名唤‘李斯’。”
吕不韦对门客的“分类”之法,实则借鉴了孟尝君的门客管理策略。而冯谖,便是孟尝君门下的众多食客之一。他初时因家境贫寒而备受佣人轻视,却凭借三次倚门弹剑哼歌的机智之举,成功晋升为有鱼吃的门客,最终为孟尝君的政治事业立下了赫赫汗马功劳。
李斯亦是如此之人,虽偶有行为乖张之处,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有着令吕不韦都叹服的过人之才。李斯入秦,绝非仅为编书,而是怀揣着勃勃野心,欲在秦国这片热土上大展宏图。
秦国向来重视任用外来人才,但是并未形成“养士”之风。吕不韦却广收天下名士,其门客约三千之众。这样的行为,在有的人眼中,要么是居心叵测、其心可诛,要么是沽名钓誉。
嬴政曾经问过吕不韦,“仲父要效仿‘四公子’?”
吕不韦的回答是长篇大论:“既学且疑!四公子者,出身皇族贵家,动辄豢养门客数千,且乐于结交游侠,凡此皆需银两。彼等何以为之?门客何用?不过扩其声望,令君主敬且忌。且门客皆操觚之士,以文字之力量,动人心魄,令其主得天下之人敬仰。吾今招揽天下之贤士,纂《吕氏春秋》非为吾之虚名,此吾与四公子最大之异也。”
“君上饱观史书,自是知晓秦国历代变革,皆离不开他国入秦之名士。然秦抑商,又素重农耕,故而士人入秦者寡。吾此举,欲告天下士人,但有才能,秦愿供高官厚禄,以礼相待。此亦臣大张旗鼓揽诸国贤才,共纂《吕氏春秋》之因由也。倘使六国才俊尽归秦用,则天下一统之日,何远之有?”
嬴政虽对吕不韦“养士”的真实意图还是有所怀疑,却也不再多问关于编纂《吕氏春秋》之事。
曲曲折折行过几条小径,到了一处竹楼之外。
守门的小僮将竹门打开,忙碌的景象即刻现于眼前:屋内摆满了木架,木架内满满地堆放着竹简,手捧竹简的士人穿梭其中。立于窗边的两人似乎正在争论什么,手还不停地比划着。
嬴政的出现,让这杂乱的画面瞬间定格了,也瞬间变得安静了。
只听一阵脚步声响,吕不韦的身影缓缓出现在楼梯底端。他身着一件暗灰色长袍,以一根枯树枝束发,倒像是位寻常儒士。
“君上到了!”吕不韦的语调很随意,俨然长者对晚辈般的口吻。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放下手中事务,整肃衣冠,齐声行礼:“参见君上!”
嬴政抬手示意:“诸君免礼。”目光转向吕不韦时,略带歉意道:“途中耽搁,累相邦久候。”
吕不韦道:“不知君上所遇之事,可已处置妥当?”
嬴政摇摇头,“虽非易事,然寡人必竭力为之。”
吕不韦捋须而笑:“君上既有此心,何愁难关不破?”
短暂的寒暄后,吕不韦走到木架旁,随意地抽出一卷竹简,“《吕氏春秋》,恭请君上过目。”
嬴政接过竹简,徐徐展开,目光沉凝地扫过上面工整的篆字:
“昔,先圣王之治天下也,必先公。公则天下平矣。平得於公。尝试观於上志,有得天下者众矣,其得之以公,其失之必以偏。凡主之立也,生於公……”
众门客尽皆屏息凝神,忐忑地等候着评价。若是为君王所不喜,那他们这几年的心血可能会付诸于流水了。
嬴政合起竹简,颔首道:“至公治国,赏罚无私,方得太平。善!此论甚当!”
众人闻言,紧绷的肩膀不觉松弛下来。
嬴政将竹简递给桑语,“你也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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