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序低着头给沈宴雀喂水，没看见沈劲柏眼里的疑虑，燕痕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只是说不上来是被看出来什么问题，心里有些忐忑。
“怎么了？”沈序放下水杯，看见燕痕蹙着眉心，朝窗户外看，就抱起沈宴雀也走过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见黑漆漆的枯枝，“哪里有什么东西么？”
“没有，我发呆呢。”燕痕轻轻挡了下要抓他头发的沈宴雀的手，一天下来，这小孩对他亲近了很多，尽管只是悄咪咪的碰一下，他看过来就会躲到沈序怀里去。
果然，被挡了回来，沈宴雀就怯生生的把手拿回来，转而去揪沈序的衣服，目光还是粘在燕痕身上，移不走半步。沈序轻轻捏了下他的小手臂，放弃询问燕痕在想什么，他觉得燕痕总不至于瞒着什么大事不告诉他，所以换了个话题对他说：“小孩子都喜欢看好看的人，他喜欢你。”
燕痕眸子一动，看着沈序的眼睛，问：“你也这样么？”
“记不清了。”沈序锁着眉想了会儿，“小时候的事情嘛，太远了，都模糊了。”
以前还有沈长新当故事讲给他听，尤其是离家那五年里，一封又一封的书信，上面几乎记满了他小时候的事情，可是他不爱看，遇到就跳过去了。现在可没人这么做了，温敏病故，韩湘故对于从前的事避之不谈，他也找不到那些书信了。
也许是在回家之前，一起收拾了丢进垃圾堆里了。
那个时候他想着，反正都要回家了，这点事有的是时间去说，谁想到回家一年不到沈长新就走了。
早知道，他就好好的收着了。
“嗳，其实我小时候不好玩的，提起来的话，都是……梅梁新。”沈序垂着眸子说，“没什么好说的，应该没有你的有意思。”
燕痕有些窘迫，说：“整天坐在戏台下面，也没意思的。”
师傅说他小时候特别安静，像个小姑娘似的，邻居都以为是个漂亮的女娃娃，开玩笑说就先给自家的小孩订上了。他不明白什么意思，怯生生的跟着师傅，解释说：“我是男孩……”
师傅就笑，拍拍他的手，给他作证了。邻居很惊讶，蹲下来摸摸他的头发，说：“男孩啊，那刚好，跟我家那小子能做玩伴！”
师傅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就把他留在邻居家，托邻居照顾了。结果晚上去接他的时候，邻居哭笑不得的说：“他就在这里坐了一天，不乐意和我儿子一起玩，隔一会儿问一下师傅在哪，都快哭了。”
师傅没办法，后面就带着他一道去了戏班子。他是整个戏班子里唯一的小孩，刚开始都觉得小小的有意思，跑过来逗他。后面长了几岁，又不爱说话，那些人就不过来找他了，只是比对别的小孩亲近些。
他就每天坐在空场的戏台下，一般这个时候天是漆黑的，楼里面都没有多少光，他看不清台上的人，耳边都是听不懂的戏词，恍惚的觉得他被丢在一个无人区。
这时候他就跑进后台，那里亮一些，还会有几个没上台排戏的人在说话，他找个小板凳坐下，静静地听着，等师傅来找他。
再然后，他跟着师傅去戏班子，师傅叫他自己去玩，这个时候外边已经有客人了，他就不能出去了，只好在后台坐着。今天却不同，他最常坐的小板凳，被一个小姑娘占了。
她在哭，仔细看看手臂上和小腿上还有几道於痕，看有人来了，又慌里慌张的一抹眼睛，凶道：“看什么？”
从这个时候开始，他才有了一个玩伴。
“班主说叫我小铃铛，你叫什么？”
“燕痕。”
小铃铛不用练戏的时候，他们就坐一块说话，有时候师傅会给他俩买点心，只是很小一点，两个人就凑在一起，一人掰一块分了。
“以前只有我一个人，所以吃得会慢一点。”燕痕轻轻的说，“两个人分一块的话，很快就没了，会眼巴巴的等着下一次。”
等来的点心，似乎比之前要甜很多。小铃铛很喜欢，可是每次都只要一点点，多掰一块给她，她也不要。有次被师傅看见了，就问她明明喜欢为什么还不要。
小铃铛问：“吃的太多，会被打的吧？”
“师傅从来没在吃的上面少了我的，我听到她这么说，才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幸运。”燕痕看向沈序，“我是被师傅捡来的，我也害怕她会嫌弃我，可是她跟我说，遇到我，她很高兴。”
灯光柔柔的落进发丝里，度上一层暖色，如画的眉眼罕见的带上明显的笑意，像波纹似的一圈一圈的在眼眸里漾开。沈序一直清楚燕痕很漂亮，这样的笑意衬得他整个人都生动了，温温柔柔的，看得他都快发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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