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予说不清楚,也没有办法讲明白。只知道好像从自己记事起,所有人都对他说。小予,你要好好读书,你要走出去。因为山外有更广阔的天空,有你从来没有见过的世界,所以你要努力,要自己亲自走出去看看。
于是自他儿时起,走出去,就成了他的心底埋下的一个心愿。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更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他是这样,白云外里的其他孩子又何尝不是?起早贪黑,发奋地读书,拼了命地想要考出去。干完活的时候抹一把额头的汗,活动一下酸痛的腰,仰头看一眼被山包围着的天空,在心里安慰自己“走出去,未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好像这句话让自己生活都没有那么苦,日子都好像可以快点好起来。
同时也就靠这句话,支撑起了一个又一个少年时代那些艰苦的日子。
大概上天不负有心人。近些年来村里的孩子都已经长大,都圆了自己的心愿去到了外面念大学。所有人都以为大学毕业后能一帆风顺,能在社会上施展自己,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好几年,最终却只落得了一个颠沛流离,又重回了故土。
年少时,白云外里的所有孩子都想摆脱这里,想与白云外划分清关系。可后来好不容易离开了这里才明白:离开了白云外,世界上哪里还有一个地方有家的温暖?离开了这里,哪里还能再找得出一个地方比白云外更像家?
原来自降生的那天起上天就早已为他们系上了一条纽带。春耕秋收,肥沃的土壤种出来的粮食养育了一代又一代人,他们是土地孕育的,所以无论走多远,人与那片土地,都密不可分。
方舟予没经历过,没出去过,感受不了这种复杂的情感。同时因为他只上过几年学,所以他也感知不到吕泊整天坐在教室里念书,心中对于读书的那种烦闷。
但他只知道的是,吕泊来他家那么多天,没翻过一页书看。这么多天,他表面上没表现,心里面其实很替吕泊着急。虽然吕泊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但相处了那么久,他早已把吕泊当成自己的亲人了。于是在第二日的午后,方舟予还是在吕泊坐在他身边给他用毛巾擦脸降温的时候开口说:“吕泊,你去看会书吧,别总……操心我,我什么事情都没有……”
可等了片刻,他等到的只是冷冰冰的同时又有点倔强的一句:“我不看。”
方舟予发着高烧,身体出不了汗,只能靠湿毛巾擦脸来降温。发烧烧得他喉咙很疼,声音有点沙哑,说一句话实在艰难,垫着的口水巾都被打湿了一大片。听见吕泊这么说心里又有点急:“怎么可以……你十七岁,明年要高考了吧,到时候考不上大学,该怎么办……你听我话,好不好?”
吕泊最不乐意听到这些话,在家里谁和他这么说他就和谁吵架,心里也是头一回觉得方舟予这么烦。大约是因为盛夏,午后的阳光灼烧着大地,吕泊本来就由于天气的燥热心里面烦得难受,加上方舟予生病,整天需要他伺候着他没有办法出去那种烦闷愈加明显。火气就这样上来了,来得莫名其妙,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忽然就朝着方舟予发火:“和你有什么关系?别人都不管我,你是我的谁?管这么多干什么?”
发完火,他就不管方舟予,扔下毛巾就跑出去了,不顾方舟予在卧室里有些着急地喊着他的名字。他听着烦,方舟予说什么他都不想听。
十七岁,正处于一个容易冲动的年纪,更何况是吕泊这种比较叛逆的孩子。青春期,他在家里和叔叔就因为读书这个话题没少吵过架,每次都闹得他不是很愉快,也导致他对读书这个话题格外敏感,也十分反感。每次吵完他要么就是把自己关房间里打游戏解闷,要么就是自己跑出去在整个城市漫无目的地走着,当做是散心。
他没带手机,没有办法打游戏。现在能做的就是在整个白云外到处走。走了不知道有多远,吕泊走上了山,穿进了一片树林,意外地发现山间的空气格外好。不闷,又因为有树的遮挡没那么燥热。
他找了个树桩坐下,看着树林里跳跃的麻雀,还发现了一些他从前没有见到过的动物,觉得有点新奇。也许是过了太久,日暮西沉,渐渐消去了暑热,清风穿过树林,吕泊听着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总算冷静下来,心情好了一些。但他却不打算回家,只觉得自己如果一回家肯定避免不了又一次争吵。
天色很快昏暗下来,吕泊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只觉得有点不太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发现只有六点钟。夏季的天暗得不可能那么早,唯一的一种可能就是,估计又要下暴雨了。
很快自己的手臂就滴到几滴雨滴,证明了自己刚刚的猜想是对的。天空中堆积的乌云好像压在树林上,不一会就从天上倾下来一场暴雨,雨水间找不到一点空隙,吕泊身上的衣服被打得湿透,从树桩上站起来望了一眼四周,却找不到回去的方向,雨水太密,天色也太暗了。
唯一能做的是摸索着走,这时心中才涌上后悔,觉得不应该和方舟予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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