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歪斜在地上,火舌舔舐着灯壁,燃起一簇短暂的光焰,又迅速化为灰烬。
谈多喜摔倒在曳雪尘怀里,身体软软地贴着那火热的胸膛,左手抵住自个儿的脖颈,殷红的唇大张,仰面儿不住喘气,急促又贪婪地呼吸。
因这一掐、一摔,他脑子混沌,双耳嗡鸣,什么声音也听不进,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感受到曳雪尘的手轻轻放在他背上,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
那动作极尽温存,不掺任何狎昵,左不过是随意的安慰,却叫压在青年身上,被对方气息包裹的他,没来由地生出一种安心。
仿佛天地再大,风声再紧,自己也能有所凭靠。
又仿佛漫漫长夜里,叫无边的惬意和宁静簇拥,只一刻已是天长地久。
带着这样的感觉,谈多喜闭了闭眼睛,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一声轻叹,在得到片刻放松后,紧接着涌来的,是无边的惶惑和失落。
对曳雪尘,他遮掩本性,向来示以温柔的假面,可是,可是今晚……
怎么会为了他,这样轻易便出手了呢?
保不准要一朝前功尽弃。
转念却想,那也无妨。
自己生来就是心思恶毒、两面三刀之人,被曳雪尘看穿,就此厌恶于他,那也是早晚的事。
到底在纠结什么,又舍不得什么?
可当谈多喜转过身,察觉青年的手抚上他的面颊,方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又蓦地散了个七八。
便把脸挤在曳雪尘前襟,伸手紧紧抱住他,泪水一滴滴滚落下来,呜咽道:“我、我方才太害怕了,以为他会……所以才拿药粉伤了那人的眼睛。”
谈多喜抬起头,那双滚动着泪光的眼里,充满无辜与柔弱,看得人心里跟着一抽。
“曳公子,我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
曳雪尘的一只衣袖被血染透,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他将那只袖子藏到身后,抬起因习剑留下茧印的左手,大拇指印在两道泪痕边沿,声音较往常多了几分喑哑,问:“药粉?”
谈多喜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方形的纸包,半拢在掌心,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道:“没错,我娘出自医修世家,自小习医术、尝百药,因担心我在外受人欺负,便亲手研磨了一些药粉,用来给我防身。”
他低着头,通红的鼻尖又挂起泪珠儿,口中压抑的呜咽转为无声的抽噎:“曳公子,你若不信……要不要亲自打开看一眼?”
这话一出,倒叫曳雪尘下意识皱眉。
手指从雪脂般细腻的颊边移开,温柔地游移在谈多喜的耳廓、下颌,以及颈侧,蜻蜓点水似的经过,叹息道:“你把我当做什么人,又把自己当做什么了?你不是犯人,我为何要审你、问你?”
“可是……”
“况且,你怎么就如此笃定,我不信你?”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润,可谈多喜偏从中听出一股无名的郁火。
曳雪尘生气了?他为何会生气?
正笃定他不会查看,自己才骗他的嘛。
陷入这样一个难解之谜,谈多喜捏紧手心坠儿留下的料包,那长长的睫羽眨啊眨,无意识地表达出主人的茫然和疑惑。
正思索间,青年已将他从地上扶起。
细细打量他的神情,难得见到这般懵懂可爱的模样,曳雪尘掩唇咳过几声后,嘴角含笑,目光中是他连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宠溺。
却见,谈多喜贝齿重重咬着红唇,纠结一番后,出声道:“前几日,我偶然发现学宫里藏着一只扒皮鬼,为看清它的真面目,我们主仆三人追踪至此,哪想这里热闹得不得了,魔物竟一波接一波地现身。”
“扒皮鬼以及通天井有异的事,我会一并告知宫长。谈姑娘,以后再遇到诸如此类的事,切不可轻举妄动。”
百年前,妖魔横行,荀家先祖以身殉道,与魔尊同归于尽。与此同时,楚州的能人异士在万仞山开拓传送法阵,借由通天井直达大荒,与其他修士里应外合,最终平息一场浩劫。
经年岁久,通天井仍留在万仞山上,已有魔物经由它现身,倒成了个不大不小的隐患……
听罢曳雪尘的嘱咐,谈多喜漫不经心点着头,心里却在想:
这里毕竟还是学宫,人多眼杂,那扒皮鬼如此耗费心力地在井中饲魔,究竟有什么目的?
若要让天下大乱,趁众人不备,令大荒魔物聚众从井底出来,先从楚州杀个措手不及,谁一时抵挡得住?
它走后不久,转而又来个魔头,看他与曳雪尘交手,并不似要取人性命,显然还带着其他目的……
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其实那扒皮鬼要等的是那使剑的魔头?或者说,他们身上都有对方想要的东西?
可究竟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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