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走得渐偏,残花落处,不闻闹市喧嚷,不见游人如织,只依稀听得枝头鸟雀儿啁啾,公子腰间环佩叮当。
曳雪尘立于左侧,身姿挺拔,体格轩昂,如临阶玉树,默默替身边人挡住吹面的寒风。
天上一缕浮云遮住日光,两个长长的影子暧昧交错,由深变浅,绰绰约约。
于一片惬意的人间至景里,他清朗的声音低低地传来:“蔺家善法器,精符箓,又通晓九宫术数,方才困住你那招,乃《太玄真经》紫微斗术中的巨门暗滞诀,若无剑气等外力相助,可将灵气齐聚膻中,按生宫、绛宫、泥丸的顺序,逐一破之。”
“不过,要破开这三丹田,至少需要半柱香的时辰,若情况危急,便只能尝试以精气突破玉枕、辘轳、尾闾后三关,俗称‘一气撞三关’。任督二脉阻滞时,冲破三关可使气血循环周流,若是……”
对方话音一顿。
谈多喜忍不住接道:“若是经脉畅行,却强行如此,则气血逆流……元气大伤?”
“没错,因此不到危急时刻,万不可如此。”
“多喜受教了。”
“谈姑娘一点就通,果然聪慧过人。”
“公子谬赞。”谈多喜抬手拂下鬓边落花,将颊边极不安分的发丝压至耳后,声如绵绵秋雨,“曳公子霞姿月韵,博闻广识,又侠义心肠,今日一见,我才知何为真正的君子。”
一番三夸五捧,任是铁样人,也难得不动软心思。
曳雪尘不禁将身一转,未料正对上一双盈盈的眼眸。长长的睫羽下,两泓秋水婉转流荡,那么温柔,又那么宁静。
如被什么重重一击,他胸口里微微发热,不由心跳如鼓。
四目相对片刻,曳雪尘率先转过头去,暗道一声惭愧。短暂的失态后,他平复神色,再度回首,又成了从前那个高岸儒雅的君子。
棠棣树下,谈多喜轻轻福了一福,道:“前方就是驿站,便送到这儿罢,请曳公子留步。今日之事,多喜实在感激不尽,日后若有机会,我……”
他本欲再说几句场面话,好将人打发走,余光往外一瞟,却见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走来,为首那个宽肩长腿、黑衣窄刀,不是他爹又是谁?
谈多喜被吓得三魂七魄都没了一半,突然急中生智,拿手背胡乱揉了几下眼角,冲曳雪尘道:“曳公子,我眼里好似进了个虫子,疼得厉害,你快帮我看看——”
说着抬起左边眼皮,直愣愣往对方身前一靠,这样近的距离,浅淡的香气猝不及防钻入曳雪尘鼻尖,温温的热,微微的甜。
他不大自在地挪了半步,谈多喜立刻又逼近,略仰着脸儿,下颌红艳艳的小痣张扬又妖冶,一截细嫩的脖颈似雪脂般诱人。
曳雪尘心游神慌,此刻频频眨眼,眼神闪动着,左边右边地来回辗转,连正眼儿也不敢去瞧,又哪里顾得上其他。
几息之后,待谈行止等人背影模糊,行得渐远,谈多喜长长出了口气,脸上如释重负。
他已想不出什么敷衍的言辞,捏紧自己的衣裳,将唇一咬,便低头如娇似羞地走远。
只曳雪尘尚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那一抹婀娜的身影,许久许久。
……
金臂环穿在光滑的凌天带上,被高高一抛,
“嗤”“嗒”两声,从支起的窗户滚落,卡得严严实实。扯了扯这锦缎,见还算牢固,谈多喜运起灵力,纵身跃上二楼厢房。
收回法器,他闷声儿往桌旁一坐,慢腾腾往茗碗中倒茶,还未喝上半盏,忽然心头一跳,暗道:坏了。
自个儿避开那呆头鹅般的弟弟,偷摸离开许久,谈明允他……不会还傻不愣登在那儿等罢?
他、他又不是故意的,离开明月楼后,还想着赶回店里呢,哪知天不遂人愿,莫名其妙与人一番纠缠,竟全然忘了这茬。
一时又托着腮,耐不住地寻思:呸!是谈明允非要带他出去,不过晾他一晾,又怎么了?还怕他发火不成,也不知在纠结个什么劲儿。
谈多喜心中百味交错,神色复杂难言。
正想着,只听门“怦”一声被踹开,谈明允一阵风似的便冲了进来。
谈多喜吃了一吓,抻长脖子去看,见对方气势汹汹,脸色涨得通红,顿觉不好,又想到手背上因桃符水添下的伤,愈加惊慌。
他手握成拳,粉而薄的指甲不轻不重压着掌心,忽把心一横,提起茶壶,将滚烫的茶水直往伤处去浇。待明允及至身前,一道阴影跟着投下来,笼罩着他,杏眼中霎时洇满缭绕的水汽,好不可怜地抬首一望。
谈明允见多了这些把戏,面露讥讽,头微微扭向一侧,显然并不买账,呼吸一沉一错,心里却在默念——
三,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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